这次真要盖房(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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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离开的第三天,建亚哥找人出树,五棵杨树卖了一千五百元,直接买十条烟放到树功家里,打地基、上房梁,都要给工人每人一盒烟,也就是每次两条烟,其余的随时招呼抬东西的、干零活的,总之,大家都知你全家在外工作,不能出手不大方叫人笑话。我说:这都是小事,你几个就看着办吧,我不懂家里的规矩,有什么想不到的,你们及时提醒。
关于树的价格,我没有什么概念,得知五棵大杨树只值一千多,也很意外。我问丈夫:你猜一棵长了十几年的大杨树能卖多少钱?他一头雾水,说:一万?我说:这是农村真实价格,不是城市里吃回扣的单位采购。农民产出的一切都不值钱,就像一斤小麦只值一瓶水一样,在平原上随处可见的杨树,竟也是如此廉价。
我一个表哥曾说:你叔回村为啥不受欢迎?就是因为太小气了。农村人见你们外面工作的人回来,都想沾一点,你叫人家一点好处都沾不上,大家就不喜欢你,你办啥事都有人出来捣乱,该顺当办成的也叫你办不成。
过了两天,建亚哥跟我视频通话,说他到了外村一个盖房工地上,看到这里的土,是那种灰黑色的细末末,这是人工造的土,拿建筑垃圾粉碎后,再掺少量真土,看起来好像是土,但没有土应有的黏性,比真土便宜很多,也有人家在用,只是质量堪忧。我说,不要这种,只要真土。
建亚哥在每一个东西的价钱关口和质量样貌上,都要视频或者语音通话,告知我价格和质量等级,让我决定用哪一个。我每次都装模作样地说:嗯,不错,挺好,用货真价实的那个。其实我哪里懂得这些,连名字都叫不全,连盖房的基本常识都不懂,什么划线、地基、圈梁、六十墙、五十墙、二十四墙这些名词也搞不清,我差不多只会说四个字:保证质量。
阴历二月二十三的下午,我和哥哥乘高铁到达漯河,让我大舅的孙子来接,先去他家里看望我大妗,再去他二爷家里看望我二舅。建亚哥的电话打来几遍,催着尽快回来,他们已经在宅子那里,按我前几天发回的图纸拉好了线,只等着我们回去最后确认,明早就划线挖地基了。舅家大表哥也一同前往,几人驱车疾速回到大周,见他们几个蹲在那片地上,果真已经砖头白线到位,拉出了两室一厅的形状。我心里很是感动,他们比我们自己还要操心,各种细节都能想到,为我们这外行层层把关,说明各种情况,又让我们主家来做决定。最终确定完,已经五点多了,建亚哥不得已推迟了喂牛时间。本说的今晚请大家吃饭也改到明天了,因为他喂牛要两三个小时。
被重重脚步踩踏得凌乱的地上还有一些没有拔掉的小蒜苗、几棵绿油油的小菠菜。我问树功:这都不要了吗?树功说:家里还有几堆,都吃不完,你还要它干啥。可怜这些蒜苗菠菜,明天随着机器进入,便被永远埋入地下。
第二天清早,哥哥骑树功的电动车去王曲集上买肉,回来煮了,开工前给土地爷烧纸上供,燃放鞭炮,这是必不可少的程序。他昨晚问我们:是不是把车存放在王曲村头?我和树功哈哈大笑,说:你可直接骑到卖肉的案子跟前,因为王曲现在没有集了,街里连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个肉案子,摆在十字路口。哥哥大为吃惊,想不到他心目中喧闹的王曲集现在是这样子。
哥哥住在老院,我住在西边周娇家里。清早,我正在洗漱,听到西边传来鞭炮声,难道今天西头也有人盖房?收拾好出门向东,见挖掘机已经在挖地基,原来刚才的鞭炮声就是这里,却不知为何声音由西边而来,可能是长街里的回声吧。
李家表哥指挥,挖掘机挖出宽宽的地基,建亚哥拿尺子量深度,要够一米才行,然后电夯机进入打夯。
理洪哥特意穿一件崭新的蓝色中山装,推着他的小座椅,来到正在盖房的地方,走近我说:要不,咱把协议签一下?我说:好啊,那我去村室电脑上写个协议?他说:不用,就用你哥八年前带回来的那个。于是从座椅的后袋里拿出两张打印纸和一支签字笔,果然是2015年5月打印好的。那时我哥带着这两份协议,从西安专门回到大周找他签字,他始终不签,因为不同意我们盖房;前几天他也说不用签,因为他同意我们盖房。可能是想了几天,也或者有人提醒,觉得还是有个协议为好。于是我叫过哥哥,他二人趴在街边的墙上,分别签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一切都可机械化,各种原材料供应,一个电话就来,卸在路边,重活不需要人力,人只是忙于砌砖。也不用管饭,他们自己掌握时间半天干完回家吃饭。但垒地基的这天,天气预报下午有雨,需要赶在雨前将地基垒好,圈梁打起,那么就会推后吃饭时间,这种情况主家要管饭的。这也好说,建亚哥给村后饭店打电话,订了将近二十份大碗烩面。钢筋运来扔在地上,水泥搅拌机开来,夹板送到,总之也是全套设施,一个电话招之即来。在这个风雨欲来的寒冷上午,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小小工地,呈现出热火朝天的局面。大家配合默契,井然有序,语言也不需要,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调线的,砌砖的,运送水泥的,各行其是,忙而不乱。李家表哥用粪耙在地基墙上比着距离窝钢筋,仿佛这是小小建房工程的核心技术和重要项目,需要他这个领头人出手。这十多个人,以李家表哥和建亚的表哥为头,为着这两万多元收入的小工程在忙碌,将来到手的钱平分,每个人也就是一千多,听起来不多,可这只是他们团队众多项目中的一个,方圆几里地的村庄,还有着这个那个、这家那家的房子要盖,他们今天在这儿,明天在那儿,上午在大周,下午又不知跑到哪里。因为房子进程各个工序之间要有停留和等待,等待水泥凝固,等待地面被水一遍遍浇淹渗透,比如圈梁打好之后要停五六天才能垒墙,墙体建起之后要等十多天才能上顶板。这就需要李家表哥来调度布局,每天每晌都有活干,不使光阴虚度。只要有钱,他们指哪儿打哪儿。他们也不知道今年春天,为何一下子盖房的人多了起来,他们只需要看顾好自家身体,不要有闪失,不要受人身伤害而耽误挣钱。我家这小小房屋,又是罕有的内高“不能超过三米二”,在他们手下,跟玩儿一样,一切行云流水,在已经开始滴雨的冷风中进行。而树功正在自家屋顶,拿铁丝捆绑摄像头,需要连接我的手机。我和一个年轻人在屋里用我手机下载、调试、设置密码。待一切弄好,我看到镜头里,圈梁已经完工,所有车辆和人员消失,完全没有半小时前的热闹场景,他们此时,定是在村后饭店里吃大碗烩面。我在雨中来到现场,用手指触摸圈梁里刚灌注好的水泥,轻轻一按一个小窝,它们在雨水之中开始凝固,耐心等待成为另一种形态。
午后树功开车,我们送哥哥到临颍车站,他乘坐K226回西安。下午四五点,雨水变成了大雪。我在周娇家里,冷得没有办法,只能坐进被窝,打开手机上的监控,看到那片地方被雪花覆盖,挖出的土堆成为一座小雪山,树功的汽车停在路边,盖着一层厚雪。亚军操心丈夫回来路上是否受冷,打电话告诉他不要回来了,住在县里的房子吧。丈夫说已经在路上了。不一时到家,即使穿着雨衣,身上也淋湿了很多。晚饭后,我先去厨房接了自来水,回到屋里烧热,再端着去往院子角落的洗漱间,走得小心翼翼,防止滑倒,但见这一对爷爷奶奶夫妻二人弄了一大盆热水坐在廊檐下泡脚,淡黄色灯光,大雪纷飞,盆里冒着的腾腾热气在寒风中飘舞,旁边一桶从后院婆婆那里打来的热水,等着往盆里续,倒是挺生动的场景。我对亚军说:看看,这下体会到卫生间不在屋里的麻烦了吧。亚军说:我说了不算啊,咱这儿不兴卫生间放在屋里,有气味。
周冲盖房,成为全村皆知的事,地基摆在那里,每个人走过,都要扭头看看,骑电动车的,开电三轮的,走路的,都停下来,评论指导一番;坐轮椅的,也由家里人推着,来看工程的进度。一个妇女领着孙子每天前来观看,不时发表意见。我说大门里面要放一块石头,她说:石头不好,要做照壁、贴瓷砖,像献东家那样,毛主席站那儿挥手,多好看。我说室内三米高度足够,她说:三米不中,要三米六以上才气派。
当初核价时候,我就决定房子不要盖得太高,铺好地砖后屋内地面到屋顶三米即可。我这一想法得到大周人一致反对和嘲笑。西头一个人,是我哥同学,找来我哥手机号专门打给他,说三米绝对不中,三米那就不是房子,你不看咱们村,一家比一家高,你家那地方,左右和前面都高,你们太低了不好看。哥哥本来也同意三米,叫他这样一说,改变主意,也要高一些。我说:我们再高,也高不过人家,咱又不在家生活,跟人家攀比高度干啥,房子是咱住不是他们住,也不是为了站在街里看,为啥要听他们的?非要高过别人,然后再吊个顶,那是图啥?
一时村里人传开,周冲要盖一个三米高的房子,好像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不断有人来苦口婆心地告诉我,不能三米,理由是咱家里没有盖成三米的。我说:我就盖成三米又能怎样?树功说:只有五保户的房子是三米。我说:那我就是五保户好了。树功说我抬杠。我说:我抬啥杠了,我只问你一句,房子是你们住还是我们住?树功说:那你随便吧,不管你了。
我明白建亚、树功的意思,地球人都知,是他俩帮我们招呼着盖房,盖一个不气派不好看的,于他们脸上无光。不论你在哪儿工作,是什么人物,回到咱大周盖房,就得按大周的规矩。哥哥也坚持说三米不行。最后不得已,我也做出让步,铺好地砖内高三米二,再不能高了。我几十年里住惯了内高两米八的房子,突然过高不适宜,房间又小,失了比例不温馨,冬天暖气也烧不热。你们说来说去,我从头到尾张罗掏钱操心,却要盖一个不能合我心意的房子,这是为何?问他们为啥要盖这么高,答曰:好看亮堂,别人都高,所以自家不能低。于是但见房子一个比一个高大,西边有两家的门楼,高到夸张的样子,只因在那儿暗中较劲攀比,头一家盖高了,第二家必须后来居上压你一头。我去过东边一个人家里,屋高四米多,临街那个小的房间,不到十平方米,高耸得像是一个深井,尤其冬天,没有取暖设施,就算有了也舍不得用,更是添了几分寒冷,后窗又小又高,这不是卧室是监狱。真不知他们图的什么,费工费料不讲实际只为要比别人高。海丽也打来电话,忧心忡忡地说:今天回村,听街里人都说你家要盖成三米?太低了,不亮堂。我说亮不亮堂取决于窗,我已经做成半落地式窗户了,而且调到内高三米二了。她犹不满意,说她家的都三米六了。我真是无语,心里说:你家有钱你盖六米三吧。
在农村,如果叫谁的房子盖低一些,万般的行不通。他们盖起高到令人不适的房子,盖起楼上永远不住人的连杂物也没有的二层楼,装修一新,却顾不上住,跑到城里租住破烂小屋,辛苦挣钱,借了外债,又在县城给儿子买一套单元房。我的两室一厅内高三米,被他们指指点点,说是太小太低太寒酸。我拿定主意,任谁说啥我也不管,只是坚持三米二不能再高。
树功、自霞失去我家南院的种菜地方,又开始在西边信德叔的院子里开荒,期待春天来临种点什么。村民的土地被流转承包出去,他们便在近邻、本家常年不住人的院子里开荒种菜,好在这样的院子很多,只要肯动手劳动,总是会有一小片地方,供上全家人的吃菜问题,并且这些院里地块不打农药,土地也没有被污染,算是乡村里最后一片净土。
我看上一块石头,想放在院子里,需在大门楼盖好之前送来安放到位,需要吊车作业。建亚哥对我花几千元弄一块石头表示费解。我见到南地坑边有人丢弃在那里的一个石磙、一个碓臼,请建亚哥找人运到院中。家乡方圆几百里都是平原,而这种童年时期记忆深刻的粉红色石头,不知来自哪里,只是觉得亲切。他又表示疑问:没人要的破东西,你要那干啥?疑问归疑问,他还是和树功一起,亲自将那两个石家伙推滚到我那飘扬着红旗的领地。建亚哥将村里其他地方丢弃的大小磨盘拍照给我,我说,要哩要哩。他说那是二国的,他去问问二国。于是有一天,小洁电话打来,问是否我要这两个磨盘,刚听建亚问她小叔子二国了,二国说他已经承许给了县里一个人。我说,那就算了,给县里的人吧。小洁说不中,只要姑你说要,就不能给别人,这个家我替他当了。于是,这两个磨盘虽然还躺在二国的院里,却已经属于我了。
每当我从监控里看到建亚哥和树功的身影出现在工地,查看工人干活,运东西,拿东西,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把这房子当成是自己的来盖,心里就很感动,想着下次回去,带上西凤酒请他们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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