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成公二年(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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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日,两军在鞌地对阵。邴夏为齐顷公御戎,逢丑父为戎右。解张(解氏,名侯,字张,后文字名连读,又作“张侯”)为克御戎,郑丘缓(郑丘氏,名缓)为戎右。经过高固的预热,齐军士气高涨,齐顷公也信心满满,宣称:“我姑且消灭了这些人再吃早饭。”马不披甲,身先士卒地冲向晋军。
齐军攻势凌厉,晋军不遑多让。克为箭所伤,鲜血流到了鞋上,但是仍然击鼓不绝,指挥战斗。因为伤口太痛,他忍不住说:“我受伤了!”这是说给解张和郑丘缓听的。接下来的剧情,应该是这样——
解张和郑丘缓大惊:“元帅,您受伤了!赶紧回营包扎。”
克说:“不,不,我不能离开战场。”
解张说:“您是一军之主,我们有责任保护您。”
郑丘缓说:“元帅,您可不能倒下,将士们需要您。”
两个人不由分说,掉转车头,朝大营奔去……且慢,事实并非如此。克说完这句话,指望这两个家伙安慰自己一下。没想到,解张根本不理会元帅的伤势,而是说:“自会战开始,箭就射穿了我的手肘,我折断箭杆继续驾车,左边的车轮都染成了黑红色,哪里敢说受伤的事?您还是忍着吧!”郑丘缓也说:“自打开战,只要一遇到危险,我必定下车推车,您难道留意到了吗?不过,您真是伤得很重啊!”解张说:“我们的战旗和鼓声,就是军队的耳目,前进后退都要听从于它。这辆战车,一个人坐镇,战争就可以获胜,怎么可以为了些许痛苦就败坏国君的大事呢?身披铠甲,手持武器,本来就是去死的。现在您的伤还不到要死的程度,请您还是尽力而为吧!”于是左手挽着马缰,右手接过克的鼓槌,继续击鼓。战马狂奔,不能刹车,全军就跟着冲上去,把齐军打得大败。晋军追逐齐军,绕着华不注山跑了三圈。
韩厥梦子舆谓己曰:“旦辟左右!”故中御而从齐侯。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公曰:“谓之君子而射之,非礼也。”射其左,越于车下。射其右,毙于车中,綦毋张丧车,从韩厥曰:“请寓乘!”从左右,皆肘之,使立于后。韩厥俯,定其右。逢丑父与公易位。将及华泉,骖于木而止。丑父寝于中,蛇出于其下,以肱击之,伤而匿之,故不能推车而及。韩厥执絷马前,再拜稽首,奉觞加璧以进,曰:“寡君使群臣为鲁、卫请,曰:‘无令舆师陷入君地。’下臣不幸,属当戎行,无所逃隐。且惧奔辟,而忝两君。臣辱戎士,敢告不敏,摄官承乏。”丑父使公下,如华泉取饮。郑周父御佐车,宛为右,载齐侯以免。韩厥献丑父,献子将戮之,呼曰:“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有一于此,将为戮乎?”子曰:“人不难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劝事君者。”乃免之。
鞌之战打得血肉横飞,交战双方却又固执地表现出了那个年代特有的贵族精神。
战前,韩厥梦见父亲(子舆)对自己说:“明天早上不要站在战车的左右两侧。”
春秋时期的战车,一车三人,御者在前,车右为护卫,车主本应立于车左。韩厥听了父亲的话,作战的时候就亲自驾车,立于中间。齐军战败,韩厥紧追着齐顷公不放。但是,他的气质完全不像是位车夫。齐顷公的御戎邴夏看出来了,对齐顷公说:“射他的御者,那是个君子。”
齐顷公说:“既然说他是个君子还射他,这是非礼的。”于是张弓搭箭,射韩厥的车左,车左摔了下去,死于车下;射其车右,车右死于车中。端的好箭法!
韩厥仍然紧追不舍,路上遇到另一名晋军将领綦毋张。綦毋张丧失了战车,追着韩厥要搭他的车。上车之后,綦毋张无论是站在车左还是站在车右,韩厥都用手肘推他,让他站在自己身后。韩厥又俯下身子,稳住车右的尸体,以免掉下去。趁着这个机会,齐顷公的戎右逢丑父迅速和齐顷公调换了位置。将要到达华不注山下的华泉,齐顷公战车两边的马被树木挂住,停了下来。
再说开战前的那天晚上,也就是韩厥做梦的时候,逢丑父睡在一辆运送物资的栈车中。有一条蛇爬到他的身下。逢丑父甩手一击,被蛇咬伤。但是他没有告诉别人。齐顷公的战车被阻住后,逢丑父因为手已经受伤,不能像郑丘缓那样推车而行,所以被韩厥赶上。
更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韩厥以为逢丑父是齐顷公,拿着马缰下车,走到马前,向逢丑父行叩拜的君臣之礼,然后捧着酒杯和玉璧献上(打仗居然带着这些玩意儿),说:“寡君派我们这些臣子前来为鲁国、卫国说情,说‘不要让部队进入齐国的土地’。下臣不幸,正好在军队任职,不能逃避责任,只能与您刀兵相见,而且又害怕在战场上逃跑而成为两国国君的耻辱,所以下臣勉强充当了战士,谨向您报告:我无能,但是由于没有替代,只得勉为其难了。”这话说得婉转得不能再婉转,甚至有点饶舌,意思却很明白:我要抓你,束手就擒吧!
逢丑父将计就计,令齐顷公下车,到华泉去打点水来喝。齐顷公趁机坐上副车,由郑周父驾车,宛为车右,溜之大吉。
《公羊传》写得更有戏剧性——逢丑父令齐顷公下车打水,齐顷公竟然真打回来了。逢丑父骂道:“再去打干净一点的水来。”齐顷公这才醒悟,一去不返。
韩厥将逢丑父当作齐顷公带了回去,回到大营才知道抓错了人。克想要杀掉这个“冒牌货”,逢丑父大叫起来:“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替代国君受难的人,有一个在这里,难道还要被杀死吗?”克说:“此人不怕用死来保护他的国君,我如果杀了他,不祥。不如赦免他,用来勉励那些尽忠国君的人。”于是就赦免了逢丑父。
齐侯免,求丑父,三入三出。每出,齐师以帅退。入于狄卒,狄卒皆抽戈、楯冒之。以入于卫师,卫师免之。遂自徐关入。齐侯见保者,曰:“勉之!齐师败矣!”辟女子。女子曰:“君免乎?”曰:“免矣。”曰:“锐司徒免乎?”曰:“免矣。”曰:“苟君与吾父免矣,可若何!”乃奔。齐侯以为有礼,既而问之,辟司徒之妻也。予之石。
逢丑父对得起齐顷公,齐顷公也对得起逢丑父。齐顷公逃脱之后,又回过头来寻找逢丑父,为此而三进三出晋国部队。每次出来的时候,齐军都簇拥着他撤退。这种不舍不弃的精神甚至感动了敌人。齐顷公进入晋军中的狄人部队,狄人不但不攻击他,反而抽出戈和盾保护他。进入与晋国同盟的卫军部队,卫军也不加伤害。就这样,齐顷公自徐关回到了临淄。看到临淄的守军,说:“你们可要努力啊,齐军已经战败了。”
齐顷公的前车驱赶一个挡道的女人,那女人问:“国君脱险了吗?”有人回答:“脱险了。”女人又问:“锐司徒脱险了吗?”回答是:“也脱险了。”女人便说:“如果国君和我父亲都脱险了,那还要怎样?”于是跑开了。齐顷公听到,以为这个女人知礼:大军战败,先问其君,再问其父;先关心国事,再关心家事。后来就派人问那个女人是谁,得知她是辟司徒的妻子,于是赏赐给辟司徒石之地。
所谓锐司徒和辟司徒,现在已经很难搞清楚是什么职务了,想必都是中下级军官吧。
鞌之战以齐国的战败而告终。齐顷公在战争中以及在战后的表现,却是可圈可点,令人赞叹。《史记》进一步写道,鞌之战后,齐顷公“弛苑囿,薄赋敛,振孤问疾,虚积聚以救民,民亦大说。厚礼诸侯。竟顷公卒,百姓附,诸侯不犯”。一次战败竟然成就了国泰民安的大好局面,可见“失败乃成功之母”,古人诚不我欺也。
晋师从齐师,入自丘舆。击马陉。齐侯使宾媚人赂以纪、玉磬与地。“不可,则听客之所为。”宾媚人致赂。晋人不可,曰:“必以萧同叔子为质,而使齐之封内尽东其亩。”对曰:“萧同叔子非他,寡君之母也。若以匹敌,则亦晋君之母也。吾子布大命于诸侯,而曰必质其母以为信,其若王命何?且是以不孝令也。《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若以不孝令于诸侯,其无乃非德类也乎?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其利,故《诗》曰:‘我疆我理,南东其亩。’今吾子疆理诸侯,而曰‘尽东其亩’而已,唯吾子戎车是利,无顾土宜,其无乃非先王之命也乎?反先王则不义,何以为盟主?其晋实有阙。四王之王也,树德而济同欲焉;五伯之霸也,勤而抚之,以役王命。今吾子求合诸侯,以逞无疆之欲,《诗》曰:‘布政优优,百禄是遒。’子实不优,而弃百禄,诸侯何害焉?不然,寡君之命使臣则有辞矣。曰:‘子以君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以犒从者。畏君之震,师徒桡败。吾子惠徼齐国之福,不泯其社稷,使继旧好,唯是先君之敝器、土地不敢爱。子又不许,请收合余烬,背城借一。敝邑之幸,亦云从也;况其不幸,敢不唯命是听?’”鲁、卫谏曰:“齐疾我矣。其死亡者,皆亲昵也。子若不许,雠我必甚。唯子,则又何求?子得其国宝,我亦得地,而纾于难,其荣多矣。齐、晋亦唯天所授,岂必晋?”晋人许之,对曰:“群臣帅赋舆以为鲁、卫请。若苟有以借口,而复于寡君,君之惠也。敢不唯命是听?”
鞌之战后,晋军乘胜追击,自丘舆入侵齐国,攻打马陉。齐顷公命宾媚人为使者,前往晋营谈判,开出的条件是“纪、玉磬与地”。
是一种青铜器,得自纪国,是以称为纪;玉磬是乐器。这两样东西是送给克的私人礼物。地则是归还卫国和鲁国的土地。
齐顷公指示:“如果晋国人不答应,那就随他们办吧。”这句话不能单从字面上理解,实际意思是:如果晋国人不答应,那就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
宾媚人奉命前去,晋人果然不答应,并且提出两个要求:
第一,必须以萧同叔子作为人质。
第二,同时将齐国境内的田陇改为东向。
萧同叔子是齐顷公的母亲,当年侮辱了克,克一直耿耿于怀,现在正好报仇。
至于田陇向东,则是出于战争的考虑:农民修建田陇,本来是按照水势与地形来确定方向,既有东西向,也有南北向,沟壑纵横,不利于战车通行。晋国在西,齐国在东,如果齐国将田陇都改向东方,晋军进入齐国就方便多了。
宾媚人回应:“其一,萧同叔子不是其他人,而是寡君的母亲。如果按地位匹配的话,也就是晋侯的母亲。您在诸侯中发布重大命令,而说必须以别人的母亲为质方能取信,您又如何对待天子的命令呢?(言下之意,你发号施令要人家的母亲为质,如果是天子发布命令那还了得)而且这样做就是以不孝来号令诸侯。《诗》说:‘孝子的孝心没有枯竭,永远可以影响你的同类。’如果用不孝来号令诸侯,恐怕不符合道德的准则吧?其二,先王划定天下的疆界,因地制宜,而做有利的安排。所以《诗》说:‘我划定我的疆界,南向东向开辟田陇。’现在您划定诸侯的疆界,却说‘将所有的田陇改为东向’,这样,只考虑您的战车方便,不顾地势是否适宜,恐怕不是先王的政令吧?反对先王是为不义,怎么能够当盟主?晋国这样做,确实是欠考虑的。”
宾媚人进一步说道:“当年舜、禹、汤、武四位先王统治天下,能树立德行而满足共同的愿望;昆吾、大彭、豕韦、齐桓公、晋文公五位霸主领袖群伦,自己勤劳而安抚诸侯,为天子的命令而奔波。而今您想聚合诸侯来满足没有止境的欲望,《诗》说:‘施政宽和,积聚福禄。’而您真是不够宽和,丢弃了各种福禄,这对诸侯又有何害呢?如果您不肯答应媾和,寡君派出的使臣就有话要说了——您带领国君的军队光临敝国,敝国不嫌贫弱,犒劳您的随从。(这句话同样不能单从字面上理解,实际意思是:敝国不顾弱小,与您的大军开战)结果畏惧国君的震怒,军队被打败了。承蒙您祈福于齐国的神灵,不灭亡我们的国家,让我们和贵国重修旧好,那么先君留下的破旧器物和土地我们是不敢爱惜的。您如果又不肯答应,那我们就只好收拾残兵败将,背靠城墙,再决一死战了。敝国幸而战胜,也会依从贵国的;何况不幸而战败,岂敢不唯命是从?”
宾媚人这一段话,绕来绕去,欲说还休,尽显春秋时期外交辞令之烦琐。但是,意思是很明白的:我们有诚意谈判,也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你们如果不同意,那就只好再打一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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