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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点胡适是说对了,那就是,因为陈西滢揭了鲁迅学术著作中有抄袭的嫌疑,这让鲁迅与陈西滢结下死仇,也和现代评论派结下了死仇。现代评论派的一彪人马大都参加了月社,鲁迅也就和月社(月派)结下了死仇。
直到十年之后,鲁迅的这个气还没有消。一九三五年十二月,鲁迅在《且介亭杂文二集·后记》里再次旧事重提,虽历经十年之久,鲁迅的仇恨却是历久弥,没有一点减弱的意思。其中有这样一段话:
在《中国小说史略》日译本的序文里,我声明了我的高兴,但还有一种原因我未曾说出,是经十年之久,我竟报复了我个人的私仇。当一九二六年时,陈源即西滢教授,曾在北京公开对于我的人身攻击,说我的这一部著作,是窃取盐谷温教授的《支那文学概论讲话》里面的&1dquo;小说”一部分的;《闲话》里的所谓&1dquo;整大本的剽窃”,指的也是我。现在盐谷教授的书早有中译,我的也有了日译,两国的读者,有目共见,有谁指出我的&1dquo;剽窃”来呢?呜呼,&1dquo;男盗女娼”,是人间大可耻事,我负了十年&1dquo;剽窃”的恶名,现在总算可以卸下,并且将&1dquo;谎狗”的旗子,回敬自称&1dquo;正人君子”的陈源教授,倘他无法洗刷,就只好插着生活,一直带进坟墓里去了。(《鲁迅全集》第六卷第45o—451页)
关于&1dquo;剽窃”的辩驳(3)
再怎样辩白,再怎样义愤,不说明,不出注,总是不对的,至少也是欠妥的。从这样的仇视上,也可看出鲁迅对这件事是怎样的在意。
在《西滢致志摩》中,还有几句让鲁迅大为恼火的话。可说是戳到了鲁迅的痛处:
有人同我说,鲁迅先生缺乏的是一面大镜子,所以永远见不到他的尊容。我说他说错了。鲁迅先生的所以这样,正因为他有了一面大镜子。你听见过赵子昂——是不是他?——画马的故事罢?他要画一个姿势,就对镜子伏地做出那个姿势来。鲁迅先生的文章也是对了他的大镜子写的,没有一句骂人的话不能应用在他自己的身上。要是你不信,我可以同你打一个赌。
话是难听了点,但和鲁迅后来多次标榜过的自己写作的宗旨也还相差不大。鲁迅不是常说自己怎样勇于解剖自己,怎样要引起疗救的注意,在给尤炳圻的信中曾说&1dquo;还要揭自己的缺点,这是意在复兴,在改善”。解剖自己,揭自己的缺点,不就是把自己的缺点昭示给世人,以为警诫吗?陈西滢说&1dquo;鲁迅先生的文章也是对了他的大镜子写的”,不过是一种形象的说法,或者说是一种嘲讽的说法。
面对这样善作婉讽,而实则如利刃锥心的对手,鲁迅也不能示人以弱。
在《不是信》中,他是这样说的:这一段意思很了然,犹言我写马则自己就是马,写狗自己就是狗,多说别人的缺点就是自己的缺点,写法兰斯自己就是法兰斯,说&1dquo;臭毛厕”自己就是臭毛厕,说别人和杨荫榆女士同乡,就是自己和她同乡。赵子昂也实在可笑,要画马,看看真马就够了,何必定做畜生的姿势;他终于还是人,并不沦入马类,总算是侥幸的。不过赵子昂也是&1dquo;某籍”,所以这也许还是一种&1dquo;流言”,或自造,或那时的&1dquo;正人君子”所造都说不定。这只能看作一种无稽之谈。倘若陈源教授似的信以为真,自己也照样做,则写法兰斯的时候坐下做一个法姿势,讲&1dquo;孤桐先生”的时候立起做一个孤姿势,倒还堂哉皇哉;可是讲&1dquo;粪车”也就得伏地变成粪车,说&1dquo;毛厕”即须翻身充当便所,未免连臭架子也有些失掉罢,虽然肚子里满是这样的货色。
从取喻的简捷,用语的生动上说,还是陈西滢的嘲讽杀伤力大些。鲁迅的反驳则显得力不从心。只有末后一句&1dquo;虽然满肚子都是这样的货色”,还有一点往日的俏皮。
从论战的角度说,陈西滢还有几句话也是很可赏玩的:
不是有一次一个报馆访员称我们为&1dquo;文士”吗?鲁迅先生为了那名字几乎笑掉了牙。可是后来某报天天在鼓吹他是&1dquo;思想界的权威者”他倒又不笑了。
他没有一篇文章不放几枝冷箭,但是他自己常常的说人&1dquo;放冷箭”,并且说&1dquo;放冷箭”是卑劣的行为。
他常常&1dquo;散布流言”和&1dquo;捏造事实”,如上面举出来的几个例,但是他自己又常常的骂人&1dquo;散布流言”&1dquo;捏造事实”,并且承认那样是&1dquo;下流”。
他常常的无故骂人,要是那人生气,他就说人家没有&1dquo;幽默”。可是要是有人侵犯了他一言半语,他就跳到半天空,骂得你体无完肤——还不肯罢休。
再看鲁迅是怎样反驳的。他说,这是根据了三个例子和一个赵子昂故事的结论。其实是称别个为&1dquo;文士”我也笑,称我为&1dquo;思想界的权威者”我也笑,但牙却并非&1dquo;笑掉”,据说是&1dquo;打掉”的,这较可以使他们快意些。至于&1dquo;思想界的权威者”等等,我连梦里也没有想做过,无奈我和&1dquo;鼓吹”的人不相识,无从劝止他,不像唱双簧的朋友,可以彼此心照;况且自然会有&1dquo;文士”来骂倒,更无须自己费力。我也不想借这些头衔去财福,有了它于实利上是并无什么好处的。我也曾反对过将自己的小说采入教科书,怕的是教错了青年,记得曾在报上表;不过这本不是对上流人说的,他们当然不知道。冷箭呢,先是不肯的,后来也放过几枝,但总是对于先&1dquo;放冷箭”用&1dquo;流言”的如陈源教授之辈,&1dquo;请君入瓮”,也给他尝尝这滋味。不过虽然对于他们,也还是明说的时候多,例如《语丝》上的《&1dquo;音乐”?》就说明是指徐志摩先生,《我的&1dquo;籍”和&1dquo;系”》和《并非闲话》也分明对西滢即陈源教授而;此后也还要射,并无悔祸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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