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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杉之下,仅余一件殷红心衣。
心衣只遮挡身前,背后以数根细带系紧,于是香肩玉背皆露出来,乌斜垂一侧,愈衬得肌肤洁白胜雪。
徐思婉摸出锦帕置于一旁,手执木梳,一下一下梳过如瀑长。梳个几下就执起锦帕,擦一擦梳出的水,然后再拿起木梳,周而复始。
她的动作随意懒散,好似只是等得无,百无聊赖之下为自己寻点事干。
过不多时,她听到了殿门轻响,却只做不觉,仍自缓缓梳头,仿佛已梳得出神。
她为这一刻已筹备了太久,太知道自己怎样的身姿最显婀娜,寝殿中那数道纱帘倒是意外之喜,朦胧的美感总是比直截了当来得更为悦目。
木梳梳过长,出沙沙轻响。纱帘一道道被宫人依次揭开,响动更令人愉悦。
徐思婉屏息听着那脚步声近了、更近了,心下不住地估摸距离。隐觉大抵还剩一道纱帘,她彷如突然回神般猛地回身,视线一下子落在他身上。
那一刻,她也有股油然而生地紧张,因为她从未看清过他的容貌。或者该说,自她成为徐思婉以来,她从未看清过他的容貌。
她只朦胧记得当她还是秦菀的时候曾在东宫里见过他,那时她是个三岁的孩童,他是十四岁的少年。她无所畏惧地追着他喊过哥哥,他含着笑将她抱起,那笑容让她觉得如沐春风。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他应已存了构陷秦家的心了,可惜她不知道,她的祖父也不知道。
是以徐思婉的目光滞了一瞬才缓缓抬起,抑制着满心复杂想看他的容貌。
然而她却估错了,他们之间尚余两道纱帘、近两丈之距,他的面容被遮挡得十分模糊。就像她这些年来在噩梦里所见一般,让她恨,却不知道所恨之人长什么模样。
她一时怔怔地望着他,忽闻一声低笑,他亲手揭开近在咫尺的那道帘,几步走近,又揭开最后一道。
徐思婉如触电般回神,匆忙扯过寝衣穿上,手却紧张得抖。
于是不待她穿好,他已行至床前,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她半露的香肩,他伸手,修长的食指挑起她的下颌。
四目相对,她呼吸凝滞。徐思婉望着面前俊朗的容颜,儿时朦胧的记忆倏然清晰。
她记起了他当年的样子,更看清了他现在的容貌。
他脱去了那时残存的稚气,气质间多了沉稳与威严,深邃的眼中光华内敛。
原来她恨的人是这个样子。
盘踞心头数年的模糊噩梦,突然变得明晰。
“……陛下。”她唤了声,嗓音沙哑,穿衣的手也僵住,好似已慌乱到极致。
而他唇角勾起,寒潭般的眸中泛开几许玩味,口吻悠哉地直言问她:“尚寝局今日送绿头牌时,你的牌子在正当中,为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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