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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柴房近乎地窖,暗无天日,不然也不会叫娘子双目变成如今这模样。
往事多思无益,青姨不指望三言两语就能打消娘子想法,略说了几句话道:“再过半月就是老夫人寿辰,经了这一遭,郎主定会让你多去人前走动,这几日我再与你好好说些京城的人家,多交几个闺友也是好的。”
南音口中应是,心中明显不那么想。她素来少见人,即便外出也多戴帷帽,熟悉的就只有兄长、青姨和两个侍女。
帮她掖好被窝,青姨取下烛台,“这灯我就拿走了,省得又半夜起来画画儿看书,本就在治眼睛,没得反倒更伤了。”
这话意思是知道南音某些夜里的小动静的,叫她脸都不好意思地往被里藏了藏,只露出一双雾蒙蒙的眼,随青姨的动作直望到门旁。
吱嘎一声,风雪静了,天地也变得无声。
她慢慢睡去。
……
连着多日落雪,天儿寒得很,即便昨夜有青姨提醒,南音还是不幸着凉了。
紫檀一早唤她时现人都几乎烧迷糊了,小脸通红,吓得几人飞快去寻了大夫。
其实南音底子原本没这么差,只这些年为了治眼疾看过太多大夫,吃了太多药,偏还未把眼睛治好。
是药三分毒,经年累月下来,身体自然不如常人,要偏弱些。幸而这几年青姨慢慢意识到这点,便只请那些名望高、医术精的大夫,再不抱希望在那些容易骗人的偏方上。
来的仍是那位游医,把脉探额后道:“症状较轻,应是寻常着凉热,用凉巾敷额,再煎两副药就好了。”
“方大夫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娘子昨儿夜里多看了会子雪,就担心引起咳症呢。”青姨引人出室,顺手塞了块碎银去,殷切问,“我们娘子用药也有半月多了,回回谨遵医嘱敷着,一刻时辰不敢少,方大夫瞧,如今可起效用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青姨虽不是南音生母,但也几乎无异了。方大夫家中亦有爱女,看得清青姨一腔慈母胸怀,为那位年华正少的小娘子惋惜之余,也不想欺骗她们,坦诚道:“原先开药方时我便说过,若是用药半月双目见清,便说明淤血见化,能治好,若是毫无变化,那便是我才疏学浅、医术不精。”
他顿了顿,还是说出青姨最怕的答案,“方才见娘子的眼疾之症……并无任何好转。”
多年来失望无数次,青姨不至于被此打倒,坚持道:“兴许是时日太短,还来不及有效用呢?方大夫再试试罢!”
“不用,我开的药方自己了解,半月还不见效那就是无用,继续用下去,不过浪费你们银钱罢了。”方大夫摇头,“另请高明罢。”
他无疑是个好大夫,青姨勉强扬起笑脸送人,回头进屋就站在那儿不动了。她愣愣地望着缭绕在景松旁的香雾,见松针掩在其中,朦胧宛如小山之间,极美的景致却叫人看得心烦意乱。
“琥珀,把香给撤了。”青姨道,“娘子正在病中,别闻这些。”
说完三两步去内室,面上又挂了轻快的神色,麻利地给南音拧巾子,边道:“幸而只是一点着凉,娘子下次可莫再贪甚么冰啊雪了。对了,方才方大夫说娘子眼疾治得已有成效,还说他有个师兄医术更佳,定能彻底根治这眼疾,只待人来京,立刻就能治。”
紫檀和琥珀先欢呼一声,连连叫好,热意稍降的南音则是将视线对准了她们,微弯双眼,“真好,谢谢青姨。”
青姨扯起嘴角,其余的话一个字也没提。
因着南音这场病,接下来青姨都未出门,专心留在南院照顾南音。
如此断断续续拖了三四日,主院听说后送了些补品,慕怀林更是打人送了好些画儿来,还带话让南音好好养病。
府邸之中,下人们最会揣摩主家心思,如今风向稍转,琥珀出院就已经很少再受气了。
又过三日,南音的同胞兄长慕致远终于得假从书院回府。
慕致远先去主院拜见过慕怀林和云氏,往慕笙月居住的琳琅院走了一趟,直至午时才往南院来。
书童阿念捧了盆鲈鱼羹,进门就嘴甜地唤姐姐唤姨,说:“大郎亲自去祥云楼定的鲈鱼羹,说是要和二娘子一起用午食,先前放在食盒里,如今还热着呢。”
青姨见了慕致远就笑容不止,先说人瘦了,听了这话又道:“大郎有这份心,娘子就已经很高兴了,只是娘子前几日刚着凉病了场,现今还未好全,可不敢吃这些。”
“病了?”慕致远问,“是因那件事?”
青姨笑容微敛,“大郎误会了,娘子一直就不在意这个,病了只是因体弱罢了。大郎是兄长,该多爱护娘子才是。”
以青姨的身份,是有资格说这话的。慕致远听后未说是与不是,提步迈进了房中。
外间寒风飒飒,内室在青姨的打理下温暖如春。慕致远进房的瞬间便瞧见了书案旁的少女,一身茜色上襦配竹青长裙,青丝挽得随意,正微弯下身子在作画。
因双目有恙,她伏得比常人更低些,身形看着分明纤瘦柔弱无比,每次落却都极稳。
慕致远脚步慢下,无声走到了桌旁,先看画,再看向妹妹南音。
南音与他容貌不相似,单从外表看并不像兄妹。生母温氏离去时慕致远已有六岁,仍记得她的音容笑貌,自然知晓南音有六分肖母,尤其是眼角下那颗红色小痣,简直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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