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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在維桑堡戰役里,一顆普魯士人的榴霰彈落在他和他的馬身邊,把他們一起炸成了碎片,後來也沒有人去收斂他們的殘骸,因為法國軍隊撤退了。」
「我很遺憾。」德·拉羅舍爾伯爵說道。
「我的父親則死在了色當戰役。」呂西安接著說道,「我不知道具體的情況,我的母親接到陣亡通知書後,將它扔進了壁爐里,我只知道他死的很英勇。」
「您的母親一定深受打擊。」
「我不知道。」呂西安慘笑了一聲,「她穿上了喪服,卻沒有流一滴眼淚,她成宿地睡不著覺,可我卻覺得那並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因為不安。在我父親的葬禮上,她撫摸我父親的棺木的時候,連指節都發白了。」
「是因為她和杜·瓦利埃先生之間的事情嗎?」德·拉羅舍爾伯爵問道。
呂西安感到自己像是被人朝著肚子打了一拳一樣,如果面前有一面鏡子,他一定會注意到自己的臉在一瞬間變得如紙一般慘白,隨即又變得發青。
「我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我也沒有和別人討論過我自己的猜想。」德·拉羅舍爾伯爵看上去也有些懊惱於自己的莽撞,「但杜·瓦利埃對您的照顧,實在不是對一個老朋友的子女所能做到的程度。」
「我不知道。」呂西安聽到自己的嗓音有些嘶啞,「我母親也不知道,而這是令她最為不安的。」
「那已經不重要了,無論誰是您的父親,都有理由為您感到自豪的。」
呂西安突然感到一陣莫名的荒誕感,「所以瞧瞧我們兩個人,在體面的外表下,是兩個破損不堪的靈魂,用一輩子的時間恐怕也沒辦法把它修補完整。」
德·拉羅舍爾伯爵一瞬間似乎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保持了沉默。
在之後的幾個小時裡,兩個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下午三點半,火車抵達了加萊,在這裡乘客們要轉乘接駁的輪渡,渡過英吉利海峽,到海對岸的多佛爾,再轉乘火車繼續前往倫敦的旅途。
天氣冷的瘮人,空中飄灑著雨夾雪,海風則裹挾著冰冷的雨水和雪花,無情地砸在乘客們的臉上。
呂西安看向對面著名的多佛爾的白色峭壁,在它的上方則是翻卷的黑色陰雲,海峽上波濤洶湧,一看就不是個橫渡海峽的好天氣。
運載藍色快車的乘客們渡過海峽的,是一艘幾百噸的白色渡輪「拉美西斯號」,頭等艙的乘客們都坐在二樓,那裡為他們同樣準備了舒適的包廂。
船剛剛離開港口,乘客們就體會到了海浪的威力,整艘船在海面上隨著浪花的撥弄而左搖右晃著,像是一片在狂風當中飄飄蕩蕩的枯葉。
呂西安很快感到自己開始泛起噁心來,他在這之前從來沒有進行過海上旅行,而在內河當中航行總是風平浪靜。
德·拉羅舍爾伯爵看起來注意到了呂西安難看的臉色,他站起身來,擰開了窗戶的插銷,冷風混雜著雨雪湧進包廂里,呂西安感到自己打了個寒戰,但那噁心的感覺確實消退了不少。
「您會騎馬嗎?」他聽到德·拉羅舍爾伯爵問道。
呂西安並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這麼問,但他還是回答道,「騎過。」
「那麼就想像您正在馬背上吧,這會讓您感到好受點。」
抱著試試看的態度,呂西安按照德·拉羅舍爾伯爵的提議,想像自己正在騎馬,騎著一批脾氣有些暴烈的馬。
過了不久,他果然感到自己的症狀減輕了不少。
他看向坐在窗邊的德·拉羅舍爾伯爵,對方的外套已經被風吹進來的雨雪打濕了。
「我很抱歉。」他感激地對伯爵說道,「請把窗戶關上吧。」
「沒什麼。」德·拉羅舍爾伯爵擺了擺手,「英國的天氣就是這樣。」
過了一個小時,當呂西安徹底適應了海上的風浪,他才終於把窗戶關上。
晚上六點,拉美西斯號靠上了多佛爾港的碼頭,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去。
多佛爾的車站正位於接駁碼頭的旁邊,旅客們一下船,沿著一道階梯就從碼頭走上了車站的站台,而列車已經在那裡等候他們了。
七點整,所有的乘客已經上車,他們的行李也全部裝上了行李車,列車長發出信號,火車啟動了。
從多佛爾到倫敦的距離不過一百公里出頭,藍色快車只需要兩個多小時的時間就可以跑完,但由於天氣原因,火車的運行度降低了,晚上十點十分的時候,列車終於駛入倫敦滑鐵盧車站的月台。
僕人們留在車站處理行李,而德·拉羅舍爾伯爵和呂西安則先行乘車離開,他們下榻於距這裡不遠的薩伏依酒店,許多王公貴族在訪問倫敦時,都選擇在這裡落腳。
第22章唐寧街
第二天早上九點,呂西安在薩伏依酒店套房鬆軟的彈簧床墊上醒來。
昨晚他先是在海上受了顛簸,而後又吹了風,淋了雨,因此當他抵達酒店時已經有些頭疼,鼻子也塞住了,而在溫暖的房間裡安睡了一夜,這些症狀一下子全都消失了。
他拉鈴讓人送來一杯熱茶,而後讓自己的貼身僕人來給自己洗漱並換好衣服,去二樓的餐廳用早餐。
當他抵達餐廳的時候,德·拉羅舍爾伯爵已經坐在那裡了,他一邊吃著早餐,一邊閱讀一份英文版的《泰晤士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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