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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树不是没有想过陈樨可能会要求睡在床上,他是没什么意见,然而总不好让屋主也挪出来睡客厅。
“这沙,我和卫医生两人也挤不下啊……”他说。
陈樨嘲笑他:“你想得美。你自己睡沙,谁说他要跟你一起。
“哦,你们中的谁要跟那个婆婆一起睡吗?”
江海树脑子里迅地分析,陈樨是断然不会睡在有一个跟她不对付的病人,而且还气味混杂的房间里的。那么就是卫嘉睡过去?虽说成年的继子是要避嫌的,可尤清芬是病人,她的房间里有一张折叠的小床,想来就是方便有人陪护过夜时用的。
“你愿意的话可以过去睡,如果你不怕尤清芬用遥控器砸你脑袋的话。”陈樨好心地说。
“那是要怎么办……”江海树困惑了。
陈樨理所当然地说:“我跟卫嘉睡主卧,你随便。”
江海树震惊于这种分配方式,成年人的世界是这么“简洁明快”吗?他抱紧了睡前必备的小毯子,像抱紧了困惑无助的自己,然后望向这屋子里最正常的人。他怀着仅有的一丝热切寄望于卫嘉主动卷铺盖睡客厅,把高低床留给一对路途劳顿的母子。江海树不介意睡在陈樨上铺,打地铺也可以接受。
卫嘉默默站在卫生间和卧室连接处。他头半干,脖子上还绕着被陈樨用过的毛巾,眼神放空,看样子是在等待他们的讨论结果。陈樨嘴里说出惊人之语,他也没有开口拒绝并纠正她行为偏差的意思。
“我困了,你们慢慢聊。”陈樨一拧身就回了房,房门虚掩着。
卫嘉瞥了江海树一眼,江海树满怀期待,随即听到卫嘉说:“沙上有薄毯子。客厅蚊子比较多,你不习惯也可以去睡那个房间的行军床。自己看着办。”
“卫医生,你们真的一起睡?”江海树知道这样问有点蠢,可他的嘴就好像一个快要爆炸煤气罐阀门。
“我都可以。”卫嘉的表情依旧温和又冷淡,“你也要一起?这样的话可能会有点挤。”
江海树退后了几步。他有些回味过来了,自打从外面调解鸡和狗的纠纷回来,卫嘉面对陈樨就隐隐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放任,或许对他自己也一样。当然,他的言谈举止看起来还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靠谱得不能再靠谱。这样的人疯起来才要命!当他平静又清醒地说火是清凉的,水会把人烧成灰,表示惊讶的那些人更像脑子出了毛病。
“睡了。”卫嘉也转身回房。他思考了两秒,当着江海树的面关上了门。
江海树现在就是那个脑子出了毛病的的人。
第二天,陈樨睡到将近中午才起来。江海树已经在客厅啃完了大半本普希金的《黑桃皇后》。
“早啊。”陈樨心情愉快地跟江海树打招呼。她看来睡得很好,完全不存在适应环境的障碍,脸上皮肤透出健康润泽的微红,眼神清亮,神情餍足。在江海树看来,她这种迅的回春的状态实在太可疑了,处处透着妖异,好像一根刚刚修炼得道的藤蔓精,或是榨干了书生精气的狐妖。至于她的宿主……卫嘉天没亮就出去了,江海树还来不及窥探他的状态。
厨房的电饭煲里有粥,小锅里有卤好的鸡蛋,餐桌上放着早已凉透的豆浆和馒头。陈樨坐下来吃她今日的第一顿饭,江海树也考虑着要不要一起把午餐也解决了。他一靠近,陈樨就点评道:“你昨晚怎么啦?小小年纪眼袋吊肚子上了。”
江海树没敢说,客厅蚊子彻夜骚扰是他睡不好的原因之一,但是更重要的是他总是提着心,不由自主地留意卫嘉卧室里传出来的动静。“我还是未成年人呐!”他蜷在沙上在心里不停默念,害怕地竖起耳朵,结果几乎一夜无眠。
幸亏陈樨也就是信口一问,根本不在意答案。她吃着卤蛋,忽然“噗呲”笑出声来。
“妈,什么事这么有?”江海树幽幽地问。
“没什么。”陈樨笑着摇头。
“妈,是不是少儿不宜的内容?”
江海树一本正经的问,让陈樨差点被鸡蛋噎住。“假如是‘少儿不宜’的内容,就代表少儿一开始就不该想、不该问。还有,把你说话的前缀去掉,再叫‘妈’我收拾你。”
她嘴里说着狠话,眼里仍带着笑意。这样的陈樨像极了江海树幼年时最喜欢的屏幕人物“鲛公主”。出演这个角色的时候,陈樨大学刚毕业,这是她的出道之作。虽说不是女主角,角色也不是当时流行的天真可爱挂,但“鲛公主”的敢爱敢恨和那种坦荡又鲜活的美,依然在瞬间击中了还是小鼻涕虫的江海树。他记得在那部剧里,“鲛公主”得知她可以常伴爱人身边时,就是这样笑的。然而这一对最后的结局却十分令人唏嘘,江海树不知为他们哭出了多少鼻涕。
其实让陈樨笑的内容也算不上少儿不宜。
昨晚卫嘉进房间后,卷起他床上的物品搬到了上铺,把稍微宽敞一些的下铺让给了陈樨。陈樨还跟他客套:“用不着那么麻烦。”
卫嘉看着陈樨脸上敷着的面膜,说:“你这副样子从上面探出头来,我有些受不了。”
“好吧,你想在上面也行。”陈樨草草铺好卫嘉扔给她的干净床单,惬意地躺下,说不清是因为这熟悉的房间,还是熟悉的味道,她感到浑身的肌肉从脚趾到小腿、膝盖……逐渐往上一寸寸松弛下来。她喃喃道:“你千万不要半夜骚扰我,我今天太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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