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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之子的夺妻之恨可不算是小事……”江彬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当年之事,过不在圣上,纯然是伯府众人之过,”崔骥征淡淡道,“更何况我胆敢迁怒圣上,这账早有人还过了。”
说及此处,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有片刻恍惚,双颊漾起一缕红云,纵然额角微微破相,也难损秀丽华美,“兄债弟偿,至于夺我一仅有婚约的妻室换来什么,又是怎么还了,就不劳平虏伯费心了。”
江彬本以为自己非常了解朱厚照,作为皇帝,他对任何其他皇位继承者的猜疑已经刻入了骨髓,崔骥征与蔚王过往从密、甚至关系暧昧,定然会影响朱厚照对崔骥征的判断,也会反过来加深他对朱厚炜的猜忌。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朱厚照听闻此言,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朕的亲弟弟金质玉相,和他比起来,王妃不过小家碧玉、庸脂俗粉,表弟好福气。只是先前以为那傻小子是单相思,想不到如今看来,却是修成正果了?难怪朕听闻当时战事最酣之时,二哥儿最是清俭不过,却还是为了你开了温泉汤池,难不成彼时有什么故事不成?”
“万岁!”崔骥征这回是真的满面赤红,“当时确是疲乏,才……”
“好了好了,”朱厚照隔着衣衫按了按崔骥征的肩,“二哥儿为你呕血总是真的吧?他这般待你,你如此待他,也是应当。国舅之事,朕知道了,总不会一直让你们受委屈。”
江彬暗叫不好,心里一下子凉了下来,可再看崔骥征面上也并无多少喜色,反而是一般的凝重。
“朕的本意是让诸王过半年到通州去,一同为朱宸濠定罪。”朱厚照沉吟道,“如今看来,却有些迟了。”
“陛下可是要提前去通州?”江彬试探着问。
朱厚照忽而一笑,“宁王谋逆,是为不恕。可朕决定让诸亲王代朕先行前往通州,着翰林学士等教导诸王《皇明祖训》及儒家经典,免得他们在藩地养尊处优、作威作福久了,忘了什么是圣人的忠恕之道。”
崔骥征竟不知自己是应该惊异于皇帝暗藏杀机的突奇想,还是该惊讶于圣人之道这几个字竟然从朱厚照这张嘴里说出来,不过仍是下意识奉承道:“能够再见天颜,诸王定欢悦不尽,蔚王殿下尤甚。”
“最好如此吧。”朱厚照伸了个懒腰,对江彬勾了勾手,“都说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咱们如今好不容易在扬州了,总不能将大好春光耗在这些没边际的事儿上。”
江彬忙不迭地跟上,崔骥征识地倒趋退下,“臣告退。”
圣旨传到衡州时已是五月底,半个月前,江西诸府洪灾泛滥,用都御史王守仁的原话“千里为壑,街巷皆可行船,民栖于树木,室庐漂荡无存,烟火断绝”,就在江西左近的衡州自然也难以幸免,只是没有江西那么严重罢了。
刚历兵燹,又遭大水,这一带的百姓可谓苦不堪言。
别说本就不宽裕的老百姓,就是蔚王府先前修工事、雇民夫就曾出过一次血,再加上庄田荒芜,今年年景极不好过。
朱厚炜站在堤坝上,看着浑浊的江水一路东流,缓缓道:“今年整个衡州都无甚余粮,先前守城时,官仓都已经分完毕,知府那边可有什么安排?”
孙清摇头,“知府并未知会王府。”
朱厚炜点头,“先前王府插手防务,是依据的《皇明祖训》,又事态紧急。如今时移势易,有些事再做便犯了忌了。”
孙清也明白这些道理,但仍觉得心中苦涩,“殿下说的是。”
“此番通州,还是先生陪我去吧。”朱厚炜见他神情沉郁,出声宽慰道,“大姐儿出之后,先生还未怎么见过?通州离京师不远,到时候可将大姐儿接过来小聚一番,对了,还有你那外孙儿,这回终于能见着了,免得先生整日饱受思女之苦。”
见他如此旷达,孙清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唉,年过不惑便做了外祖父,到底是老了。我是担心殿下……”
“先生从北书堂时就教导我,自然知道《皇明祖训》我早已倒背如流,那些儒家经典我自认也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亲王,”朱厚炜自己也笑了,“论起读书,我自认宗室之内无有敌手,他们该自求多福,先生你担忧什么呢?”
“殿下说得对,咱们问心无愧,什么都不怕!”孙清不知对前路到底如何看待,竟生出豪气干云。
朱厚炜笑着与他把臂同归,“纵是龙潭虎穴,小王都要去闯上一闯!”
***
江西洪水,王阳明奏报上去之后,一直到了三个月之后的八月二十八正德才下令减免江西税粮
第五章
七月十五,中元节那日,蔚王抵达通州。
刚到通州没有多久,便从胡涂那边得到一个消息,经过一年之后,王守仁终于下定了决心重献捷,将平宁王朱宸濠叛,是“奉威武大将军方略”,并违背本心将诸权幸名姓也列入功臣之中。至此,根本未曾去过江西的江彬等人也成为平叛功臣”。而这次报捷,一经上报,几乎未有任何阻拦停顿,立时便被准了。
从前读史读到此处,朱云兴只觉好笑滑稽,可如今亲历此事,朱厚炜深感耻辱讽刺——连王阳明这般几可成圣的大贤都不得不妥协,为生民向权幸低头,这个朝廷还有何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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