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耿耿于怀(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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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冷面夫人是最愿意打破规矩的人。”诸葛然将信封放回桌上,推到冷面夫人面前,“青城那小子说了什么,让老夫人这么死心塌地?李玄燹又是给了什么好处,让那小子肯替他奔波这遭?”
“只怕李掌门到最近才知道有这孩子替他奔波。”冷面夫人道,“沈庸辞这儿子跟他爹不同,他的中道可不是虚头巴脑的胡涂帐。”
“这年头,不是蠢猪生了虎,就是凤凰生了鸡。”诸葛然摇摇头。眼下用华山要挟唐门的做法已是不成。这冷面夫人要是几个月前死在夺权里头,自己这回倒是轻松了。
“我想这仇名状且不急着,一切等盟主调停再说。”
也罢,冷面夫人刚烈冷酷,天下皆知,自己本也是存着万一的心态来试试这回。眼下暂时别把事情闹大。这事就是扎在心口上的一根刺,虽然不深,以后若遇到时机插进去,不死也要剥层皮。总之这根刺要拔要插都不是现在该做的决定,只是看来这一票是到不了手了。
那,是该告辞了,诸葛然想着要走,却未起身。
冷面夫人或许不能威胁,但若说她真被沈玉倾感动,坚决支持衡山,那还不如相信猪会爬树。她以一个外来女子的身份改写了唐门传位的制度,这样的人会支持沈玉倾的中道?
这个老太婆肯定在谋划着什么……诸葛然心想。
“怎么不招降,先审后杀?”齐子概问。眼前这人尖脸阔耳,眉毛稀淡,身材矮小,是当初带队灭了饶刀山寨的统领。他叫赵心志,崆峒本家的嫡传弟子,齐子概师伯的徒孙。
“禀三爷,他们抵抗。我们只带两百人,招降困难,活捉更难,不打一个措手不及,怕弟兄们多死伤。”赵心志苦着一张脸。本来一场大功劳,如今落得被审问的下场,他似乎觉得自己甚是委屈。
“老弱妇孺也杀?”齐子概用力一拍扶手,啪的一声巨响,如雷贯耳,在议堂不停回荡,唬得赵心志脸色一变。
“他们堵住了出口,让人跑了。”赵心志无奈道,“追上去,还是跑了些,要不追,跑掉的更多。这些马匪……为祸乡里啊……”
“赵兄弟没做错。”朱指瑕道。他坐在次席,与齐子概中间恰好空出一个座位,那是掌门,人称“齐二爷”,齐子慷的位置。
只听朱指瑕道:“三爷没说过招安的事。再说,饶刀山寨屠了戚风村,死有余辜。”
“戚风村不是饶刀山寨灭的,是夜榜。”齐子概道。
“夜榜?”朱指瑕疑惑,“要请夜榜杀一个人得花多少银两?要他们灭一个村,又得花多少银两?有这等深仇大恨,也得有这身家。三爷,你说笑吧?”
“是夜榜自个说出来,他们也没理由去顶戚风村这口锅。”
朱指瑕沉吟半晌,道:“即便三爷说的是真的,赵兄弟也不知道。只能说,天意如此,也算是他们打家劫舍的报应。”
“只抢粮油,不伤性命,这要真是报应,华山每天不打百八十道雷?连劈带误杀,每天都得死几十口姓严的。”
“这话倒像是诸葛副掌的口气。”朱指瑕道,“不管怎么说,赵兄弟没犯错。你若罚他,以后铁剑银卫见着马贼,是剿还是不剿?”
齐子概咬咬牙,最后终于道:“你下去吧。”
赵心志见这事终于了结,连忙告退。齐子概虽是气闷,却也无可奈何。
李景风被安排到距离边关颇远的土堡。
每座土堡住着二十四名学徒,都没有自己的房间,一座大土堡里就整整齐齐放着二十四张炕跟一张桌子。如果顺利通过试艺,当上铁剑银卫,可以换到离崆峒城近一点的地方。李景风听其他学员说,每位铁剑银卫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一座土堡里隔了十二间房,每间房里头就放了一张炕,不过多了面墙壁,就不用把一身行头全丢在床头。听说以前房间里还配置衣柜桌子,后来那些老家具渐渐败坏,也没补上新的。
再往上升等,领了职,可以住得更好些,若要住到崆峒城里头,享受石堡遮风避雨的温暖,除非是功夫顶尖的精锐被派在城中驻守,不然就是门派内重要干部。大多数的铁剑银卫几年也进不了城里一次,就只是在城外过日子。
铁剑银卫的身份跟侠名状大大不同,多数侠客领了侠名状还得自力更生,当上铁剑银卫后,崆峒自会依职等给饷银粮食。只是若升不上去,这粮饷少得糊口也艰难,有些银卫不得不在附近商家另谋差事,或者佃地耕种,学些手工艺制作商品。比起一般门派,铁剑银卫保留更多前朝的军队制度。
李景风每日日程,早起接受劳务分派,下午则是学艺时间。学艺有两种方式,一是未拜师的人跟着崆峒派遣的教头师父学习崆峒门下各派各种武学,若是遇着不喜欢的师父也可申请调换。教头的考核需参考每年试艺通过的人数而定,因此也不敢怠慢。自家人管这种学徒叫围场。一般来说,没有关系门路的弟子多半依循这种学习方式,大概占了学徒的七、八成左右。
另一种叫孤门,便是另行认了师父,每日下午自行前往学艺。通常拜师都得给束修,得有些家底才能养得起师父,可若有家底,又何必到土堡受苦?多半是在外面学艺有成,回来考个铁剑银卫就好。是以土堡里头孤门的学徒拜的师父多半也是资历较老的铁剑银卫,或者是有关系,或者长辈有交情,这才能拜得师父,单独传艺。
无论围场或孤门,每月逢五数,如初五,初十……必须聚集起来学马术,直到出师为止。每月逢七数,则需学射箭。这些都是作战时必备的技能,比起其他们派,崆峒教习更多的是战场技能。
而驻守在崆峒城,未因公外出的铁剑银卫,日常的功课便是练习各种战阵教学。
齐子概曾对李景风说,论武功,铁剑银卫所学或许不如少林、武当,甚至未必赢过点苍、衡山。但若论起团战,三十名少林弟子绝计是打不赢三十名铁剑银卫的,如果骑上马,差距就更大了些,如果还拿起弓箭,那又差距更大。
李景风这间土堡只有他一人是孤门,王歌是他名义上的师父,每日中午便载他入城,到了城内交给齐子概指导。这是避免被人另眼看待,齐子概希望他能多与其他学徒相处。李景风想起这半年所遇非富即贵,自己从一个店小二跻身权贵之列,到现在还得学着“体察下情”,也不免苦笑。
他于身份之别并不介意,本质上他仍是那个店小二的心境。土堡只供给三餐一宿,且伙食不佳,当年在青城的生活比起现在竟还舒适得多。
李景风另一个工作是照顾甘铁池。甘铁池曾是崆峒名匠,素有妙匠之称。齐子概派人前往他故乡,想查一下生什么事,镇上的人都不清楚,只知道他死了徒弟女儿,从此消失。又请了大夫诊治,大夫看了半天,束手无策。甘铁池有癫症,无法在土堡与人同住,只得独自关在一间房里,塞了他嘴,每日李景风前去打扫,顺便陪他说话。
齐子概虽教李景风武功,但十日里倒有五六日不在,也不知道跑去哪。每次教学,也不管李景风懂了没,就把一套拳法掌法拆解一遍,要李景风记住,这才开始指点细节。但他武学深厚,所教必是精要,李景风就算只学个一天,也要练个十天半个月才能稍稍理解,甚或一个月也不见纯熟,因此也不算耽搁了修习。
某日,李景风替甘铁池打扫便溺,忽地想起朱门殇讲过虫的故事。记得朱门殇说:“治病,得往心里头去。”他想,甘铁池得的是心病,心病得往心里头治。可怎么从心里头治?
李景风回到齐子概房间,一边练功,一边苦思。他怕人打扰,又怕引人注意,在城内除了打扫甘铁池居所外的时间,都是躲在齐子概房里练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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