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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有个湖,幼时我和姐姐来过几回。”卢瑞兴奋得一脸通红,趴在车窗上,指着前方兴致勃勃地说与卢熠听,“再过一阵,天气还热些,总有许多小娃儿在湖里游泳。回去又怕被家里人,上了岸还在湖边草地上晒一阵,有一回……”
卢熠听得仔细,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盯着外头的景致一眨也不眨。
马车果然一路驶到湖边方才停下,下人们赶紧去寻了个开阔的平地把地垫铺起来。采蓝心细,带了不少瓜果点心,还特意让常安把沏茶的水壶和小火炉一道儿带上了,下人们齐齐动手,很快就把地方布置了起来。
卢瑞拉了卢熠去湖边乱跑,七娘倒也不拦,只叮嘱二人小心些,自个儿则与邵仲一齐坐在湖边看风景。
“这湖名叫半月湖,”七娘倚在邵仲身侧,柔声介绍道:“我们这边瞧不见全貌,若是再往东走两里地,便能见它的月梢了。”
“哦,哪天我们俩再过去瞧瞧。”邵仲低头看她,目光温柔得犹如这碧绿的湖水,“我们俩单独去,不带他们。”他朝远处的卢瑞和卢熠看了一眼,悄悄道。
七娘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蓦地捂住嘴,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小声道:“我们忘了邀三师兄他们了。”
邵仲失笑,“阿碧莫要傻了,三师兄好容易才成了亲,这会儿,哪里有时间出来。”他说话时眉目间带了些揶揄的笑意,语气也甚是古怪,七娘一听这话,便晓得他这话里的意思,顿时红了脸,朝四周瞥了两眼,悄悄伸手在邵仲腰上掐了一把,嗔怪道:“就会浑说。”
二人黏黏腻腻地说了一阵话,下人们都离得远远的不敢近身,生怕扰了他二人的清净。
那边的卢瑞和卢熠却是玩得正高兴。湖边有农人种了荷花,长得正好。因还未到盛夏,荷花大多含苞待放,颇有些袅袅婷婷的含蓄之美。
卢瑞瞧着喜爱,便忍不住想要摘两朵回去送给七娘。卢熠是个胆子大的,立刻应和,“南边靠湖边就有两朵将将开了一瓣的,姿态优美,我们去摘它。”
可到了近旁,才现那花距离湖边却还有些远,卢瑞趴在地上伸长了胳膊够了一阵,依旧隔了半个手臂长的距离。
“不如我拉着你——”卢熠建议道:“过来把手给我。”
兄弟俩拽紧了,卢瑞一脚靠在湖边,一脚腾空,伸长了胳膊,歪着身子去够那湖里的荷花。眼看着就要抓住了荷花梗子,卢瑞脚下忽地一滑,整个身体顿时往前翻去。身后的卢熠吓了一跳,伸出两只胳膊去拽。谁料这湖边泥土酥松,连泥带人,齐齐地往湖里跌去。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从何处忽然伸出一只胳膊,轻轻巧巧地往卢瑞腰上一带,另一只拽住了卢瑞的胳膊,俩孩子只觉得头上一转,身子一轻,回过神来时,二人已经踏踏实实地落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咦,救人的是谁呢?^_^
七十六
邵仲把孟轩打了三十板子,反倒赢得了众侍卫的敬重,之后大家伙儿瞧着他的眼神不再像先前那般放肆,更多了份惧怕和敬意。卢熠以此为例子,仔细教给卢瑞什么叫御下之道,说罢了又连连感叹道:“看以后谁敢再说我姐夫是个不经事的弱书生。”
但邵仲却愈地小心起来,再三叮嘱七娘和两个孩子莫要随便出门,偶尔卢瑞和卢熠实在在衙门里困得久了,便派几个侍卫护着他们俩出去放放风。
孟轩伤得厉害,一时半会儿也起不得床,众侍卫却极是讲义气,不等他出口求助,一行人便组织起来满城搜寻刘麻子的踪迹。只是那刘麻子事先早有准备,早早地躲了起来,众侍卫寻了两日,依旧没抓到人。
邵仲却让衙役把那赵仵作请了过来。
赵仵作年岁尚轻,衣着朴素干净,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脸上却始终带着淡淡的疏离,看着邵仲的眼神也甚是冷漠,举止言行虽还算恭敬,但目光里总带着些许不认同。见了邵仲的面,他只依照礼数朝他行礼,罢了便一言不地站在原地,微微垂,目光落在早被磨得光亮的青石板上。
邵仲倒也不介意他的态度,客客气气地让常安上了茶,自个儿也端起一杯,凉凉地开口道:“这是前日让下人在街上买的山阳茶,炒得有些焦了,喝起来倒也有股特别的香味。”
赵仵作倒也不推辞,低头谢过,端起茶杯飞快地喝了一大口。那茶是常安将将煮好的,正滚烫着,赵仵作这一大口下去,顿觉从喉咙到心窝一阵热烫,险些没把手里的杯子给跌了。
“听说赵仵作是先前孟仵作的弟子?”邵仲忽然问。赵仵作一愣,杯中的茶水顿时洒出来,漏了几滴在他衣服上,但他并没有注意到,只一脸警惕地盯着邵仲看,目光中带着审视和戒备。
他没回话,邵仲倒也不催,只笑笑道:“想来赵仵作也听说了,本官的岳丈正是先前曾在山阳县做过县令的卢大人。他死得不明不白,我这做女婿的,既然到了此地,自然想把这案子给查个水落石出,寻到下人的歹人,好祭我岳父岳母在天之灵。”
赵仵作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沉声回道:“不知大人为何要与属下说这些?”
邵仲懒得再和他绕弯子,开门见山地继续往下问:“赵仵作与孟仵作有师徒之谊,关系匪浅。孟仵作忽然包庇,孟夫人也去得急,难道赵仵作半点怀疑都没有?”
赵仵作沉吟了一阵,眉头紧锁,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脚下的石板,仿佛在思虑到底该如何回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猛地一咬牙,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两膝一软,忽地跪在了邵仲跟前,正色求道:“求大人为我师父师母申冤……”
先前听七娘说起孟仵作与孟夫人死得蹊跷,邵仲便怀疑他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才遭了毒手,而今见赵仵作这般反应,总算确定了。赶紧起身扶起赵仵作,邵仲作出一副郑重又肃穆的姿态来,沉声道:“你放心,本官就是为了这案子才来的山阳县,若是不能查个清楚明白,本官也没脸回京了。”
赵仵作的脸上总算有了些动容,吸了吸鼻子,哽咽地将当时事的经过一一说与邵仲听。原来当年卢县令与孟仵作关系甚密,二人常一起商议要事,卢县令离任之前更是常与孟仵作密谈。
卢县令一家被劫杀后,孟仵作便有些不安,他甚至已经打算领着妻儿一起回乡下老家避祸。但一家人还未动身,孟仵作便“因病暴毙”。
“事之时,属下并不在城里,得了信急忙赶到县城,师父已经下葬。我寻了当日诊治的大夫询问此事,他只说师父饮酒过度引旧疾。天晓得,师父当时已经戒酒两个月,只有孟家人和属下才晓得。属下因此心生疑窦,想再寻师母问个究竟,不想师母竟跌入河中惨死。外人都传言说她是殉了情,可我那师母素来坚强果敢,家里头尚有年幼的子女,怎会轻易寻死?”赵仵作到底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便是面上再装得稳重淡然,提及含冤而死的孟仵作,终究难掩哀伤,眼泪哗哗地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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