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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楼下流泪,险些都哭昏了,心里在沸腾着。脑子里仿佛都炸开了,根本不知道在想什么。宋靖出来扔垃圾,就看到贺文舟杵在他家楼下。
他叫了一声:“贺文舟?”
第64章:真正的恶魔
贺文舟在宋靖怀里莫名其妙地哭了一场,莫名其妙地又走了。他跑着回来的,夜晚灯火通明,他又跑着回去,回到了镜湖香苑。
他父母开始了争夺家产的离婚大战。贺家琪并不会任其宰割,他二叔在他妈妈手下经营了这么多年,扩张版图,励精图治,早已根深蒂固。周雯打肿脸充胖子,真的打起官司,也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他们开始疯狂搜刮着各自的利益,像两个强盗一样将多年心血洗劫一空。他二叔独立了出去,他妈妈也只剩下一个残骸。贺家琪绝不可能净身出户,他要他该得的,也只给周雯该要的。他们第一次谈不拢,又引争吵,他爷爷听说了他们闹离婚,气得连连颤。这个女婿一向是乖女婿,怎会一夜之间变成饿狼要吃人。家庭会议的谈判桌上,贺家琪一板一眼和他爷爷诉说着这些年的辛苦、忍让和付出,他妈妈听着他这时候还要做好人,起疯来要打人。她那疯疯癫癫的样子和贺家琪儒雅随和的微笑,落在老人眼睛里格外刺心。本来他爷爷受辱退休就丢失了心劲,再受这一打击,直接住进了医院。
他妈妈在病床面前哭,他姥爷安慰着妈妈,要她见好就收,不要纠缠。天已经变了,他说的话不管用了。
他妈妈不信邪,带着人直接将那一对母女绑到一处私宅。若还想见他们,就答应她的条件。
他爸爸果真急了,动用所有关系去找她们。父母大战,贺文舟处在一种漫无天日的恐惧中。他害怕他们两个任何一个受伤了,他们俩都是他的亲人,然而视对方如仇敌,动起手来就是你死我活,恨不得宰了对方才罢。
他们碰到一起就争吵、甚至动手,不碰到一起,就在他耳边扬言要弄死对方,怨恨咒骂,刀光剑影。他仿佛活在了地狱里,无法得以喘息。他父母对彼此的恨就像怨灵,每夜造访他的梦境。他睡不着了,一睡就是他们纠缠在一起撕打的场景,他害怕他们吵,也害怕他们不吵。不吵了,那就是分开了,他就再没有家了。
贺文舟活了十八年,他加上他父母是贺文舟,是贺家的小公子,是两个家庭宠爱的焦点,所有人爱慕的对象;他失去他父母,他就是只是他,身无长物,一无是处,和所有普通人一样,甚至不如他们。他成绩那么差,以后想考个好大学谋份职业都很难。
他到时怎么活?
他难道像那群蝼蚁们一样,汲汲营营,碌碌无为一生?
不,他接受不了,他害怕极了!
一个人富有的时候,他可以有很多种尝试,未来有无限可能;一个贫穷的时候,他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穷。
精神穷,物质穷,他世界里遭遇的一切,未来生的一切,都看得到尽头。
了无生。
贺文舟感觉很孤独,从未有过的孤独和恐惧。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他抱紧自己,害怕一切动静,害怕一切伤害。
平时别人惹到他,他都会千百倍地报复回去;宋靖只是没给他一条短信,他就撒泼打滚闹了那些时候……
如今他遭遇了这么大的伤害,他那脆弱的不能受伤的神经跳动着,抗拒、挣扎,却也在经历着伤害了。
不经历不行,撒泼打滚不行,世界无形的大手按着他的头,让他屈辱地接受、经历,揠苗助长,抽筋扒皮。
一夜之间,他就被催地长开了,被迫地长开了。
屈辱的,不能接受地长开了。
在那之后,他变得很沉默。上次他跑去宋靖那哭好像是很久之前的事,宋靖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他说不出口,只说和家里吵了一架,宋靖没见过他哭得那么厉害,还好生安慰了他一番。
二月底,66续续有学校校考,宋靖给他报的名,查的时间、地址,准备好备考的东西,恨不得陪他去。
开学后,他就没来上课,每天魂游在外,太难受了。艺考期间,老师管不到他,宋靖开学太忙,虽然想时刻陪着他,但也鞭长莫及。
两人只通过手机联系了几回,约好等校考回来见。
临走,贺文舟还是回了学校一趟。他失魂落魄地去画室拿东西,又失魂落魄地走出来,没见到宋靖,大概是在哪复习吧。
下午的阳光照着树影,他看到一辆车停在校门口。
他爸爸温柔地微笑着出来,亲自来接他了。
他爸爸从小学后就没有接送他上过学了。贺家琪等他过去,搂过他的肩膀,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关怀地问他:“冷不冷,没穿外套。”
贺文舟傻傻地摇了摇头。
“饿了吗?先去吃点东西?”
贺文舟坐到车里没有说话。他爸竟然自己开的车,到车上还给他系了安全带。
他不回答,贺家琪就为他做主了。他们一起去了贺文舟最喜欢的一家餐厅,一起吃饭。他爸爸多少年没单独陪他出来吃饭了,贺文舟受了那样大的伤害,一声没吭,他爸爸给他夹了一道菜,他眼泪就掉出来了。
他被瓦解了,轻易就瓦解了。
贺家琪将儿子搂在怀里,拍拍他的肩膀:“男子汉,不要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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