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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炎说过,想吃。
南灼爬在渐暗的田野上,一直到夜深透也凉透。天空漆黑,他的眼也跟着变得漆黑,他的胸口处压着那包糖,花花绿绿的颜色,在夏夜散开甜腻的味道。
南灼吃了一颗,绿色的小圆球,带着点酸,是苹果的味道。这感觉的确妙不可言,甜蜜淹没了口腔,糖块滚磕在牙齿间,舌尖和嗓子都已经被齁得疼,他还在不断疯狂地汲嘬。
可这种美好的味道对南灼来说已经变了意义,味蕾上的欢愉将永远召唤出他最悲惨恐怖的记忆。
日出时分他溜回家,把糖放进了南炎的棺材。他踮着脚摸了摸南炎冰凉的脸,在清晨的寂静里压抑着声音哭了。
第二天下葬的时候只南灼一个人送了一程,南宏祖没出屋。路两边有村民出来看,轻声议论说其实南灼才是南家的克星,先是姑姑,现在是弟弟。南灼听见了,用血红的眼看回去,目光狠得像是匹狼。
他眼睛里细嫩的血管已经哭破了,那双妖形的眼里充满了血泪,融裹着无神的目光,如同漩涡一般,令这具身体里还称得上柔软的那部分和南炎一起殆亡消散。
他变得冷情冷感,对他人对自己都是。他恨南宏祖,施暴者的痛快来自于受害者的反应,所以他在挨南宏祖打的时候从没哭过。后来南宏祖被抓,行刑前南灼去见了一面,父子两像仇人一样对望,南宏祖临被拖上车前还在喊南灼“畜生”。
“是畜生,”南灼笑了,他说,“你生的嘛。”
“你还知道你是老子我生的!”南宏祖挣着手臂,狰狞地说:“你敢害我!妈的。。。。。。我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你就要死了。”南灼站在警察身边,抬高了消瘦的下巴,以胜利者的姿态凝视着自己的父亲。
南宏祖在监狱里瘦得脱相,双眼向前凹得厉害。他没力气了,被两名狱警半提着站着,对南灼说:“你他妈,就是个怪物。。。。。。老子造了孽才生了你!你敢这么对我。。。。。。你、你这是弑父!”
“虎毒不食子,”南灼的眼里雾气横生,“你忘记自己做过什么了吗?”
“老子没忘!”南宏祖吼叫着,“当初老子就该把你踹下去!操!”
“是啊,”南灼稍微侧身,不再看他,说,“你该杀了我的。”
时间已经到了,南宏祖被押走。骂声停止,南灼侧回脸,目送最后一程,他甚至从容地抬起手,动了动手指,以作告别。
在场的警察都很惊讶,他们甚至都不愿意直视南灼。有个狱警和同事说了句话,南灼听见了。
“这孩子,太不简单了。”狱警说:“心理受过创伤的小孩儿,未来都是两极的,要不就有真本事,成大人物。。。。。。好像不少特厉害的人童年都不幸福。。。。。。要不,就得和他爸一样。”
几天后滕勇安陪着南灼去领了南宏祖的骨灰,滕叔叔的意思是找片公墓,但南灼拒绝了。他去到海边,租了条船,开出段距离,把他爸的骨灰洒了。
才十岁的孩子,扬手的时候没有一点犹豫。
那一天晴空万里,初秋的风带走蚀髓侵骨的恶。海水被吹荡起漪波,薄云散开,露出天际的光,点在南灼眼眸里。他仰面看最后一点粉尘消散,终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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