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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萧过说,“你也不会变得像你爸一样。你低头看看,你和他一点都不像。”
南灼真的又往水里看了一小会儿,然后说:“你都没见过我爸。”
“没见过,但我知道你们不像。”萧过说:“你将来会有真本事,成大人物。”
南灼笑了,说:“我不想成大人物。”他想了想,“我就想活着,也让我身边的人都活着。”
两个人坐得很近,南灼仰脸看着萧过,眼神里带着恳求,仿佛就这么看着,他的愿望就能实现了。萧过回看过来的眼很深邃,坚定又心疼,这个人在最美好的环境里成长,所以双眼毫无阻碍地连接着心灵,南灼以前没觉得萧过的眼有这么好看。
他的眼逐渐带上了泪红,他在亲人的坟前没有哭,这会儿却要被萧过看哭了。
于是他飞快地别开了脸,把双腿从岸边收回来,换了个方向,背对着萧过坐着。
“萧过。”眼泪一滴一滴地掉进了水里,他颤抖着双肩说,“你别看我了。。。。。。”
身后很安静,然后草地被摩擦出声响。萧过也改了个姿势,从背后抱住了南灼。
“我不看你,但是。。。。。。我想,抱抱你。”萧过的鼻尖蹭着南灼的,手臂收紧在南灼身侧。他闷声带着点儿别扭说:“不要想那么多,你想要的都会实现。”
南灼瘦削的身体随着萧过的每一次呼吸产生战栗,早春的月色不明亮,旷野上暗得令人心悸。南灼几乎以为萧过要说什么,但是萧过没有。
没有挺好的,时候不对,地点也不对,他不清醒。幸好萧过只是这样用力而长久地抱住了他,这个人很奇怪,似乎总是能猜中南灼的所想和所需。
最终他们都放弃了计算时间,中途调整了几次姿势,总之南灼在萧过怀里找到了最舒服的位置,等萧过终于低头查看的时候,他已经睡着了。
月已当空,南灼的脸上还有泪痕,萧过把他放倒在自己的膝上,用河水给他把脸洗干净了。然后萧过把南灼背到了昨天的山坡上,放好背包,给南灼穿好了另一件外套。南灼很轻,被萧过搬来搬去,毫不费力。萧过让他枕着自己的手臂,两个人肩并肩地躺下睡了。
这一夜默然过去,他们就要返回逾方市了。第二天两个人起来之后都没提前一晚的事,一路无话地离开七河村,登上了火车。
大年三十儿,从乡村往城市走的火车上没什么人,包厢里就他们俩。南灼靠着窗坐了会儿,就又睡了。
南灼睡着的时候萧过就坐在对面的床铺看,看他蜷缩成一小团,皱着眉不停翻身,睡得很不舒服。萧过走过去俯身在上,垂手很小心地碰了碰他苍白的面颊。
这才是有生命的南灼,他曾在中秋的瓢泼大雨中得以觊觎,但在七河村的才是完整的、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一个人。坚强和脆弱都在南灼身上有了的定义,他可以在被扒光衣服踩断手指躺在地下的时候用深不见底的冷漠眼神看着萧过,却试图逃避萧过最简单的关心,他能做到不眨眼地以杀止痛,但无法平静地受住萧过的目光。
南灼非常疲惫,闭上眼就能看见枯黄的原野和被芦苇围绕的池塘,还有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咪,是花花。可是有种厚重的温暖覆笼过来,他闻到了很熟悉的味道,手被熟悉的温度和力道扣住了。
南灼想不清楚因果,但他没再做梦。纯粹的漆黑是他的可望不可求,他睡得很舒服。
等南灼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车厢里的灯开着,隐约能听见隔壁包厢在用收音机实时转播春晚。萧过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牢牢地盯着他。
他睁开眼的时候萧过有想松开手的意思,但南灼另一只手从被子下面摸过去,抓住了萧的手。萧过愣了愣,就让他抓着。
他坐起来,萧过问:“饿不饿?”
南灼摇摇头,他看起来是休息过来了,精神不错。
“刚才列车员来了汤圆,吃一点儿吧。”萧过指给他看桌上,“我尝了一个,甜的。”
南灼“嗯”了一声,去卫生间刷了个牙洗了个脸,回来之后和萧过并肩坐床上。萧过摸了摸碗壁,有点为难地说:“凉了。”
南灼无所谓,他盯着那碗汤圆看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张了嘴,对萧过无声地“啊”了一下。
萧过看上去有点呆,伸手把碗端过来,喂他。
豆沙馅沾了一点在嘴唇上,南灼伸出舌尖舔走了。他心情好了很多,对着萧过很满足地笑了,弯成月牙形状的眼里毫无预警地蕴出纯澈的快乐。
他把汤圆咽了,看了眼窗外向后掠去的旷野和天上的月亮,回头问:“这趟好玩儿吗?”
好玩儿其实并不是萧过会用的形容词,但他还是点了点头。瓷制的勺和碗碰撞了一下,叮当响。
“谢谢,萧过,”南灼轻声说,“谢谢你陪我回去。”
萧过看着他,说:“不客气。”
“我。。。。。。”南灼本来想说什么,但看到了萧过放在另一张床上的书包,慢吞吞地问:“那是什么?”
背包外层的拉索开了一点儿,露出两片黄色的叶子和弯出弧度的芦苇梗。萧过放下碗,窘迫地说:“没什么。”
南灼动作灵敏地扑了过去,萧过起身要拦着,说:“别,别看了。。。。。。”
但南灼已经把整个书包都抱到了怀里,转身时说:“我怎么觉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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