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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六公主绝无可能如此自请。贾初菡出身商贾,从不懂什么忠义节气,独独明白如何将整个后宫闹腾得天翻地覆,旁人觉着一场闹剧看尽笑话,偏生她与镇元帝妄自相顾,不为所动。
人亡情不断,就连封贵妃夜不得不承认,若是贾初菡还活着,自己从少女时期初见便钦慕多年的男子绝不会从风神俊逸变作行尸走肉。
也不知是哪一日忽然之间,多年恨意顷刻消散,空余怅惘无尽。
重睦原本无感镇元帝如此行止,毕竟他已数年不曾好好上朝,逢年过节也永远这般肆意而为。
直到看见封贵妃面上表情,方才抿唇转移她注意力道:“母妃,驸马准备了不少礼品,其中不乏许多楚地特产,都是您喜欢的。”
封贵妃并未开口,而是重旸先道:“姐夫不是余杭人吗,从哪儿折腾的这些楚地特产?”
他早将那些礼品一一看了个遍,顺势掰碎块麻糖扔入口中,不掩惊讶:“母妃快尝尝,简直与当年在槐荫城吃过的如出一辙。”
只见封贵妃示意身旁李尚宫接过那包麻糖,尝过一块后略颔道:“有劳驸马。”
起初她并未看重顾衍做重睦夫婿,当年原是替封知榆属意,调查后得知此人乃寒门中的寒门便逐渐断了心思,更不可能想到要他来娶亲生女儿。
若非封老将军极力相劝,她甚至打算拼尽全力阻拦这门婚事。
“八碗巷有一杂货铺子老板是驸马同乡,但他娘子是楚人,所以也常往返楚京两地,备些货物。母妃若喜欢,我离京后叫慈衿常送到宫里来。”
重睦早间过目顾衍准备之物时也愣住许久,简直怀疑他不仅买通了慈衿,连于嬷嬷都成了他的人,竟将母妃与阿旸的喜好都琢磨得一清二楚。
“怎又要离京,”封贵妃闻言不免愕然:“你刚刚成婚,总不好叫驸马独自一人留下。”
重睦闻声灿然而笑:“父皇已经同意驸马作为随行校尉,与我一道出征。”
她十三岁从军,至今七年,身上一共二十道伤痕。
出嫁前那晚,封贵妃又细细数过一次,不知何时竟又多添了两道。
“你看中的那些适龄世家男子,各个娇生惯养,不知苦难。”
虽已须尽白,封老将军眼底精神气并不输城中英姿勃少年郎:“阿睦这身戎装,他们不解。”
那些男子,如何得知阿睦周身大小伤痕,俱是渊梯人之血肉。又如何会感念阿睦不拘小节之率性自在,俱是大周男儿战友同袍情谊所证。
“指婚后老夫亲自见过顾广益。”
封贵妃始终记得那日父亲所言,顾衍与阿睦志同道合,若能并肩征战同时又可举案齐眉,不失一桩美事。
加之于嬷嬷回禀婚情况时,专程提到白绸落红:“老奴仔细看过,驸马指间确实受了伤,想来应是为此所致。看得出极为公主着想,如此,您也能放心。”
再瞧着满院琳琅满目之礼品,封贵妃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渐渐落回实处,对待顾衍的态度也愈亲切。
一家人相谈甚欢,待至午膳时分,封老将军也带着封知桓兄妹同时到访。
“姑母,姐姐。”
一身金线钩织的浅粉绸缎襦裙引入眼帘,封知榆跟只花蝴蝶般飞入栖霞宫,还没来得及站定,重旸已然冷笑出声:“做出那等不堪入目之事,居然还敢来面见姐姐姐夫。”
说着停顿半刻,乐得瞧见众人面面相觑,方才继续道:“表姐脸皮之厚,果然,从未让本王失望。”
他自小便不喜封知榆,起先重睦以为他是吃味自己总对知桓知榆更上心些,后来才现并非如此。
“阿旸,别胡说。”
重睦回,却见重旸扬起双眼更是不羁:“姐姐,龙岩侯夫人于八公主大婚之日当着众宾客拦下驸马爷一事儿。那日整个御史府的人都能作证,绝非我胡诌。”
此话一出,在拜堂后便离开御史府的封贵妃与封老将军瞬间变了神色。
重睦自还替封知榆解释:“我知道此事,不过误会而已——”
“误会?当着抚北营将士面询问姐姐私密之事,也叫误会?”
重旸话音未落,封知榆已然惨白着面颊后退几步,跌倒磕在院中石板路上。
手心着地瞬间见血,封知桓与重睦立刻上前,只见她强忍着苦痛和泪意,带上委屈哭腔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抚北营将士玩笑作弄广益,我一时气不过,方才替他回了几句嘴。”
重睦无奈看向重旸,倒也并无怨怼怒气,只道:“阿旸,将话说明白些。阴阳怪气,气度全无。”
她安慰般拍拍封知榆的肩:“先随表哥去包扎。”
“那日宴上诸将士打姐夫,姐夫本独自笑谈,气氛融洽。”重旸的目光扫过封知榆被封知桓强硬拖走,明显万分不情愿的背影,有意扬高声音道:“偏生她要掺和两句,问出什么‘妾身听闻常年马上征战,于女子身体不益’。”
他模仿起封知榆惟妙惟肖,连面目表情都入木三分,转瞬又变作顾衍,依旧不失自然:“幸好姐夫反应快:‘阿睦既嫁与在下,自不会再叫她独自受此奔波’。”
重睦下意识侧看向顾衍,昨日营中他与封知桓对阵一幕再次浮现眼前,却被重旸告状之语骤然打断:“接着知榆表姐便起疯来,宴散时当着众人面拦住姐夫,假意醉酒实则故意散播谣言,什么话都被她胡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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