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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惟上楼时延声已经和三嫂说好了什么,三嫂只垂手站在楼梯口看着她没说话。
延声见她进来,温和的笑了笑,说:“你收拾一下东西,等会儿有车子来,我送你去苏州。”
“去苏州?”他说的这样突然,方惟没有反应过来。
他眼中静静流淌着什么,提醒她说:“你忘了,你家在苏州。”
家在苏州!是啊,她有一个家在苏州……
她疑惑着,没有动。
他又说:“回去吧,他在等你!”
他在等……她默然红了眼眶,微微低头,眼眶里盛不下的眼泪顺势滴下来,“好。”她说。
同她来时一样,他一路送她前往苏州,他送她回到他身边去。
他们到时也是黄昏时候,延声送她到弄口,他说:“我就不上去了,我订了回上海的车票,即刻就要走,不然误了车。”
他看她背对着浓郁的夕阳,一步步走回家去。
他说,助她再开一局,他从不食言。
佟诚毅站在那儿等她,她从他的望眼欲穿里走来,是他所有梦想的结局。
他忍不住远远的伸出手,她快走几步投进他怀抱里。
第二年七月,太平洋战争进入尾声,日军在滇缅战场上的节节败退加着灭亡。到了七月底,《波茨坦公告》出,方惟在文宣楼里协助翻译了整篇公告,所有拿到译文的人都振奋而激动,这预示着日本战败在即,抗战即将胜利。
果然,八月的一天,沉闷欲雨的天气,无线电里传来沙哑的声音,宣告日本天皇颁布投降诏书,日本战败,中国成了战胜国之一。八年抗战,踏过累累白骨,趟过淋漓鲜血,终于迎来战胜的这一天。那沉郁的宣告声仿佛从历史的沧澜中传来,射透人心深处的一片寂静……
战后的上海,时局变换。佟诚毅不再受姚家掣肘,姚云峰因为大量酗酒得了严重的肝病,那几年潦倒得很,最后死在青浦街头一家小酒馆里,他帮着唐圆枝料理了后事,最后把他们的亲生儿子还给了她。那时远在香港的姚广誉已于半年前先一步离世,他陪姚静雅去奔丧,最后把她留在了香港她母亲身边。剩下的一众孤儿寡母,他一一做了妥善的安排。
他急着安置这些人,是因为他和方惟的第一个孩子马上要出生了,他把上海的生意匆匆做着了结,一部分拿在手里打算将来交给绍普,另一部分便索性托给谢氏兄弟打理;他自己则常常待在苏州,开的扎染厂他自己经营,离他心爱的太太教书的慧灵女中很近,可以常伴家人和孩子。
他们一直住在锦和里,紧挨着文魁斋的那条弄堂。许多年后,他们的长子久安有一次在作文里这样写:“我家很好,我妈妈负责照顾我们兄妹三人,而我爸爸负责照顾我妈妈……”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故事只能讲到这儿了,说故事的人也只能到这儿了;然而故事里的人故事还长着,真心真意。。。。。。
番外一小镇时光
这时候入了秋,夜半时还起了风,渐渐有了寒意。他站在窗前看斜对过那家的灯光,茫茫暗夜里一框昏黄的光。
他自己房里也点着灯,防着她要来敲门。
入夜前,他们给那孩子磨了羚羊角粉,孩子似乎有好转,她抱了回去。然而她一直亮着灯,看来并没有想象的好……
“砰砰砰”随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延声已经赶下楼来。
“6先生,孙师傅,”她急得有些语无伦次,朝他身后张望着:“我找孙师傅,孩子不好,孩子怎么叫不醒……”
他伸手把孩子接过来看,他从前家里是有药材生意的,幼时最爱在中药铺子里转悠,若论中医深浅,只怕他比孙师傅还强些。
此时他凝神看了看孩子面色,周身滚烫的孩子手脚有些软。是很不好,非常不好……
“这样不行,得去找西医打一针,先把热度退下去才行,不然……”他看着她焦急的眼睛,犯了红的正盯着他。
“不然什么?”
他没回答她,抱着孩子跨出门去,回头叫她:“现在就走,我们去白庄镇,那边有家西医铺子。”他说着已行出去,得先找车子。
镇上只有马车,他赶着去敲前街胡老九家的门,乡下人家睡得早,连灯都没有。他奋力拍着门:“胡大叔,大叔,有急事,开开门。”里头沉沉没有动静,他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方惟,这姑娘无声无息,借着半遮半掩的月色,看到她眼泪断了线一般。
“别急!孩子能救回来!”他安慰她说。
被延声锲而不舍的拍门声吵醒,胡老九满身酒气的出来开门,五迷三倒,他才喝了一斤高粱酒,躺在床上刚着了……
“啥事儿?”开门的人扶着门框,嘴里像含着大枣。
“大叔,孩子病了,我们得去一趟隔壁镇子,找西医打一针。”延声语飞快,同时上下打量着醉汉。
“去哪儿?”胡大叔耳朵没醒,“去不了,我这哪儿也去不了了……。”含混说着大实话。
延声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他在心里迅筹划着,马车倒是坐过许多回,赶车他也没有把握。然而他说:“大叔,马车借我们,我们有急用,我们自己去。”
老胡踉跄着找床去了,一边摆着手说:“那你们自己套车去吧,去哪儿都行,明早还我,还我去埗头……我还要拉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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