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荷三（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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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我自然还记得，出了京城向东不过百里路，骑马慢慢地悠过去也不过半日。出京前在晚市上买了个镯子给老母，去年来时给她带了两套衣裳，她嫌太金贵了，穿着干不了活。今年给她买个镯子，她不戴手上也可以放床头每天摸一摸，也好留个念想。

晚上赶路略微有些疲惫，有风险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是我只觉得这闹市好晃眼，突然好想回去，回老家的土房子里，跟老母说说话。毕竟这些热闹终于我无缘，在这里我只会心痒。

说起来在城里瞎逛时听到夜巡队的人说到最近有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鬼怪之说我还是挺相信的，就算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精神需要，我也逃离不开那些神鬼。边塞的风太冷了，时不时会看到出了血的石头，就像是亡魂来过一样。

还好我有阿妈给的平安符，里面包的是家门口的土，阿妈说要真遇到恶鬼，我就会直接回到家中，我怀里揣着的就是家。

阿妈之前以前总跟我说要做学问，有能力被达官贵人看上能到贵人府上做佣人，再差也能跟个师傅说说书赚点小钱。不过我大抵是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听不懂老师在台上绘声绘色描述的美感，也不懂为什么我不能看到有些同学口中的文章。

家中是自然没有藏书的，笔都是用两斤米在村里那个算命师傅那里换来的。他说那是附上气运的毛笔，我以后可是能写大文章的，但这么些年了，我连经书都读不清，又哪来文章呢？

在路上我回忆着以前的事，晚上的星空很美。今日还算安稳，一路上没有遇到车队和土匪，不过时不时还是能听到野狗的叫声。

到了村口我便下来牵着马走，大家都睡着了，村里黑黝黝的，但是牛舍里传来的阵阵鼾声使乡村的凌晨变得湿湿热热的。

绕过马家便是我和阿妈的屋子了，这个时辰阿妈一定快起床了吧，她总是在夜开始白时就起床拿上锄头了，就算庄稼不用天天管着，但她爱去田里逛逛。

“阿妈，我回来了。”

阿妈正在锁门，听到有人叫她便急忙回了头，把锁又给下了。我看见她眼里突然的一瞬欣喜，又一转落寞，她就这么盯着我。

“小松……回来了啊，路上累了吧。”

“来，先进屋，我去把锄头放好，你自己点上灯吧。”

我把马系在一旁，进了屋子，熟悉感瞬间包裹了我，我很熟练地就点上了灯，看着阿妈在蹲在一旁的柜子前翻找，不一会儿就端着一小盘干果出来，她的手指好瘦，除了皱纹就是骨头。

“小松没吃饭吧，等着阿妈去给你做，你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

她笑得好憨，和我小时候一样，可能以后我笑起来也会像这样傻傻的。阿妈走到灶台前，费劲地烧着菜，本来就矮小，现在看起来更小了。我在柜子里找到两个碗，有一只有点生灰了，得拿到外面水池里洗一洗。

我回到屋子里时阿妈正好烧好了菜，我们就着冷馒头吃一顿。阿妈看到桌子上的干果，抓了一颗递给我。

“你小时候可想吃这玩意儿了，一到集市上就让我给你买，叽叽喳喳的，跟个小鸡仔似的。”

以前在学堂里，那些文章，那些零食，那些意境，那些赞赏都是那些学生的。我羡慕得想把衣服上的补丁变成口袋，在里面装满零食，想把腿上的淤青变成玉佩，走起路了敲得叮当响。我想吃零食，阿妈一直不给我买干果，我只好哭闹，阿妈心软，每次赶集都会买上一两颗给我。看着桌上一盘的干果，我眼眶不自觉红了，我真的想阿妈了，在边塞时就想回到阿妈身边。

“啊，小松，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阿妈今天的菜烧坏了？把我的小松都难吃哭了？哈哈哈”

阿妈突然笑我，但我知道，她说的不是菜，因为她眼睛也红了。我想带她离开这个土盒子。

“阿妈做的饭是极好吃的。”

“对了，妈，这个送给你。”

阿妈接过我拿出的镯子，用手抚摸了几下，放在桌子上。

“买这干嘛，我都这把年纪了，又每天窝在田里，戴不了。”

“平时摸摸也好，听说抚摸玉石可以除病害呢。”

“呵，你之前买的衣裳还在柜子里躺着呢，阿妈已经不是打扮的年龄了，这些身外之物以后少买点，带不走的。”

“说啥呢，阿妈，我不在时就是这些东西代替我陪着你呢。”

吃完饭趁着天气好我打算多和阿妈在田边逛逛。老马家的儿子听说被京城的哪位大人瞧上了，要了去，在府里做杂役，老马家两个老人不久后也要搬到京城去了，他们答应把空屋子留给我们养牛。

阿妈一直走在我旁边，时不时跟我搭搭话，都是些突然想起的故事，我告诉阿妈边上还在刮着冷风。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大片大片的麦田，突然冷不丁地说了一句“要不这次不回去了吧”，我不敢接话，只是看着她低头时头从肩上滑落。

当天告别了阿妈我便赶往京城，得和将军夫人打了招呼才能安心回边上，从家到京城的路为什么这么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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