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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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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看着皂角树上没有开旺的小白花儿默默地祈祷起来,她祈求皂角神再多开出一些花来,祈求皂角神保佑着今年能有一个好收成,不要让辛苦劳累一年的可怜庄稼人饿了肚子。

善良的月儿总有一个美好的心愿,既是她自己还在苦难的深渊里挣扎着,她依旧为别人祈祷着安宁和幸福。受到月儿祝福的人们呀,难道你们不应该也为月儿祈祷,也为月儿祝福吗?

吴根才伸展一下腰身,抬眼向西边的天际张望,在遥远的西方天际红火盘一样的大日头正悠悠地往一堆火烧云里坠去。

河滩麦地里弓腰弯背,锄一天地的社员看见队长在向西边张望,就知道下工的时候该到了,一天三晌终于熬到头了。日头都倦倦地毫无生气地坠落到火烧云里去了,人还能不感到倦困和疲乏。

吴根才一只手扶住红亮亮的枣木锄把,一只手抹下包裹在头上的羊肚白手巾,擦抹一把脸上的灰土和汗水,扯开嗓子,朗朗地吼一声:“下工。”

早在吴根才举头向西边张望的时候,一些社员就把锄头扛起来了,他一嗓子吼出下工,几个社员早跳出地垄上了地埝了,其中就有虎林。在这方面虎林一向表现的积极出众,下工回家的路上他总是一马当先走在头里,上工往地里走的时候,他又总是拖拖吊吊地落在最后。

下工的人群在河滩里的小道上拧成一股绳,一股向前游动的疙疙瘩瘩的黑绳索。走在最前头的虎林扭头往后看一下,就又说出一句顺口溜:“下工是八路军攻城哩,上工是吊死鬼寻绳哩。”

虎林的顺口溜惹的人群里起了一串骂,一串女人的骂。女人们都急着要回家烧火做饭,她们拥拥挤挤的往前走,听了虎林的话她们当然不高兴,她们没有争当英雄八路的野心,更没有要当吊死鬼的心思,所以她们就骂出一串挨炮子挨刺刀的狠话。

入社后虎林把人活倒了,他自己都不把自己当一回事了,那谁还把他当人看,连最不利练的女人都敢当面讥讥讽讽地骂他几句挨炮子。虎林挨了女人们的一串骂,并不觉得就是受了一顿羞辱,他横扛着锄头,故意松松散散地走在只有一尺宽的田间小道上,就是不给后面急着想回家烧火做饭的女人们让路,让她们急,让她们骂。

心事重重郁郁寡欢的耀先横扛着锄把,低垂着头默默无声地走在最后。无论什么时候下工,他总是落在最后,他从来不争前抢后地挤着往头里去。他没有和人争前抢后争高比低的资格,地主的儿子怎么能和贫下中农去争高论低。十多年来他就是这样卑微低贱地活着,不和人争,不和人吵,逆来顺受哑巴一样默默地承受着生活的重压。今天他心里更多了一份焦虑,一份熬煎。是为月儿而焦虑,为月儿而熬煎。这种焦虑和熬煎其实早就充斥在他心里了,在去年那个漫长的秋天,他差点被这种焦虑和熬煎折磨垮了。月儿最后一次从水磨房回来,在崖口上病倒,在整整一冬天里,这种焦虑和熬煎才淡了一些。可是今天它又像魔鬼幽灵一样徘徊在耀先的心里。今天是月儿久病初愈走下崖口上工出勤的第一天,月儿是在水磨房被他们折磨病的。月儿在水磨房究竟受到的是怎么样的折磨和摧残,耀先心忌的不能张口去问月儿;月儿也讳莫如深地没有开口给他说。但是耀先闭上眼睛能想象出月儿在水磨房受到的是什么样的折磨,在耀先心里那矗立在河岔上的水磨房就是人间地狱,就是一道鬼门关。多少次他想放一把火,把这座人间地狱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烧毁,但他只是有这样的心思,却根本没有这样的胆量。他只有在梦里看着这地狱一样的水磨房在一片冲天的火光中化成灰烬,睁开眼的时候还又是残酷的现实。

今天是月儿大病初愈的第一天,月儿从崖口上下来,在皂角树下刚刚站定,吴根才就给她派了一件轻松省力的好活。耀先的心就是在那一刻又高高提悬起来的,在去年那个噩梦一般的秋天里,就是这样,只要白天月儿被派了好活,天一黑她就得到水磨房去一趟。这就和数学里的计算公式一样准确。去年秋天每当吴根才在皂角树下点叫着月儿的名字,给她派轻巧活儿时耀先就痛苦地闭一阵眼睛,就把那并不粗硬的拳头牢牢捏紧。今天他伴着月儿从坡道上下来,在皂角树下他就注意到吴根才那双火辣辣的眼睛又牢牢地盯在月儿脸上,耀先自然而然就想到去年那个漫长的秋天,想到那个和数学公式一样准确的规律,想到河岔上的水磨房。当时耀先就在心里祈祷起来,祈祷着吴根才不要给月儿另派一件轻巧省力气的好活,祈祷着月儿不要再被叫进水磨房。

耀先在心里苦哀哀地祈求,没有生一点点效力。神仙和皇帝偏袒的从来就不是受苦受难的人。就在耀先苦哀哀地向苍天祈祷的时候,吴根才还是叫住月儿,另给她派了好活,把她和巧红留在场上晾晒麻袋。耀先那颗苦难的心像是要炸开一样,在胸腔里怦怦狂跳起来。整整一天他狂跳起来的心就再没有平静下来,去年那个漫长的秋天他忍气吞声蒙羞受辱熬过来了,难道他还能再往下熬吗?他能让月儿再到水磨房去遭受折磨吗?不!耀先攥捏着锄把在河滩地里想了整整一天,时而坚决地要豁出命去,时而又气馁迷茫的一无所措。一天三晌他都没有把主意拿定。真是一个可怜人,被人骑在头上,尿到脸上了,他却不能不敢反抗。没有反抗的胆量和勇气,也就没有了反抗的手段。地主的儿子是被专政管制的对象,他那里还敢反抗。就是把嘴里的槽牙全都咬碎咬烂,也不能表现出不满,对党员干部的不满,就是对社会主义的不满;对社会主义不满,就是反革命。一个地主儿子的身份已经山一样压的他十多年喘不过气,抬不起头,难道还想再戴上一顶反革命的大帽子。他背负的起吗?耀先整整一天除了捏着锄把儿咬牙切齿地恨,就是拿不出主意来。

在下工往回走的这一股人流里,耀先虽走在最后,抬头还是看见吴根才那颗硕大的脑袋。吴根才真是一个身高马大的壮汉,他走在这一溜人群里总是那样的气宇轩昂,比所有的人几乎都要高出半头。现在这颗高出别人半头的脑袋,就是耀先无比仇恨的对象。对呀,只要一锄过去把这颗硕大的脑袋像西瓜一样打烂,充斥在心里的痛苦和羞辱也就随之飘散了。耀先想着把眼睛一闭,依呀呀叫着把横背在身上的锄头高高举起,拨开挡在前面的人群,向前冲去,向那颗高出人群的硕大的脑袋冲去,到了跟前就不管不顾地一家伙狠狠地砸下去,那颗硕大的脑袋就真的像西瓜开瓢一样,飞溅出一片红瓤……

听到后面一声怪响,扛着锄头往回走的这一串人纷纷扭过头往后看,人们看见落在最后面的郭耀先把好端端的锄头砸在道边上的一颗硕大如牛的石头上,“咣当”一声他手里铁质的锄头砸在石头上就断裂成两截。

耀先举起的锄头砸下去的不是吴根才的脑袋,而是道边上的大石头。他是在幻觉中把道边的大石头当成了吴根才的大脑袋的。当铁质的锄头在石头上断裂成两截,当前面的人纷纷扭过脖子往后看的时候,耀先才窘红着脸醒觉过来,知道自己又干了一件蠢事。

扭过脖子往后看的人们看见这样一幅情形,嘻嘻哈哈说一串风凉话,就自顾自地又都往前去了。只有吴根才稍稍停顿下来,宽厚的脸上露出一片关切,问:“咋咧?拴娃。”

耀先弯腰捡拾起掉在地上的半个锄头片子,面对吴根才关切的询问,窘着脸说不出话。

吴根才见耀先的脸色难看的厉害,就不再多问,扭过身走了。去年秋天和月儿有了那种关系后吴根才见了耀先心里总有些愧疚的歉意,月儿说的对:耀先也是一个人,一个男人。是人就有尊严。虽然他是地主的儿子,地主的儿子也是人。看在月儿的面子上,吴根才对耀先就宽容了许多,甚至还给了他一些关照。比如说去年年底再评工分的时候,他就仗仗义义地替耀先说了几句话。耀先一天再挣下的工分就不是原来的八分,而是和所有的大男人们一样是十分,是正正经经的全劳力。一天多得二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多挣七十二个工,对一个靠挣工分养家糊口的山里农民来说,七十二个工可不是一个随便说说的小数目。吴根才觉得他还是对的起月儿和耀先的,月儿和他好了一回,没有白好。

在场上轻轻松松晾晒麻袋的月儿回来已经把饭做好了,饭菜简单的还和往常一样,还是稀米汤馏馍,麻椒韭花,再没有别的炒菜,这已是山里人的好饭食了。有的人家晚上连这一顿稀米汤都舍不得烧,啃几口干馍,喝一瓢凉水倒是常有的事。

月儿把米汤烧好,把馍馏热,把装了油烧麻椒和韭花的小碟儿摆放在小饭桌上,就等着耀先下工,新生放学回来吃饭。

一后冬月儿窝在窑里没出门,其实她并没有害多大的病,她只是受了羞辱和惊吓,怕羞怕丑没脸再出去见人。她还以为这件丑事会像秋天里的风一样,不消一刻就刮遍卧马沟全村,刮遍整个四十里马沟。那是多丢人的事情呀。时间是医治心灵创伤的良药,时间同样也能使人淡忘了羞辱。长长的的后冬过去后,今天月儿挺着腰杆走下崖口,她准备承受人们的讥讽和耻笑,但是没有,没有一个人出来讥讽她耻笑她,甚至连一只翻瞪的白眼都没有。下去就被派了一件轻轻松松的好活。她知道这是吴根才在有意照顾自己,一起晾晒麻袋的还有巧红。月儿生怕没心没肺的巧红说出一些难听的话,因为巧红和郭安屯有那种关系,郭安屯不可能给别人说,但不可能不给巧红说,在他们干那种事的时候,说说别人的这种事是最好的佐料。然而,巧红并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早小喇叭一样地满世界说开了。连巧红都不知道这事,可见吴根才把事情处理的多严密。通过和巧红的对话,月儿知道了这样的结果,她就把头抬起来,同时也感激起吴根才。这种事往往都是男人夸了口,女人丢了丑。但吴根才不是那种只顾自己夸口,不顾女人丢丑的人。他为她把事情遮掩起来了,为遮掩这件丑事他竟不计后果地把大女儿许配给了郭安屯的大儿子,他是为了她的脸面和名誉才这样做的,这样良苦的用心真让月儿感动。

月儿知道水磨房的事情让吴根才严严实实地遮掩住了,她就没有必要躲躲闪闪的地不敢见人。有了这样的思想,月儿的心就豁朗了,从头到脚也觉得清爽了。又躺在场子边上的斜坡上晒了半天日头,就觉得春天的阳光同样也能温暖了自己的心身。回到崖口上的月儿和昨天就不一样,昨天她病病歪歪地躲在崖口上还不敢见人,今天因为思想上的大包袱甩掉了,她又像以往一样有了精神。

屁股后面背吊着碎花书包的新生比在河滩锄地的耀先回来的早。新生是蹦跳着一路跑回崖口的。往日新生不是这样,在压抑的环境里长大的新生,性格是很内向的,平时上学放学在路上走也总是轻轻悄悄的,见了人有时候连头都不敢往起抬,生怕别人随口骂出一句:地主的儿子。新生虽小,但他已听到过无数次这样的声音了,每当他听到这句话时,他幼小的心灵就在颤嗦中抽缩成紧紧的一团。新生刚懂事的时候就知道这句话的恶毒。平日里总也是和爸爸妈妈一样小心谨慎的新生今天所以放开胆蹦跳着跑回来,是因为期中考试他考了个双百第一。皇甫老师在讲台上郑郑重重地说了:这次期中考试是全联校统一命题统一阅卷。结果卧马沟小学一年级的郭新生考了个全公社第一,是五个年级里唯一一个双百。这样新生一放学就蹦跳着跑上崖口。

新生是很内向,但没有泯灭的童心依然活泼。正在窑里的月儿听得窑门外响起一串欢欢的脚步,她就起身迎出去,在晚霞夕照的灿烂里,月儿看见欢欢势势跑上来的是儿子,就把温暖的双臂张开,迎接住小鸟归巢一样的儿子。

“妈。”新生倚偎在母亲温暖的怀中,扬起脸,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着无限的喜悦,说:“妈,我们考试了,我考了个第一,皇甫老师说还是全公社的第一。”

月儿看着怀里儿子清秀瘦弱的脸庞,此时此刻在这张可爱的小脸蛋上撒满了幸福和欢乐。月儿一阵心动,眼里却汩汩地滚落出一串湿热热的泪水,这是控制不住的喜泪。多少年来崖口上有过让人舒心畅意的喜事吗?没有,从来没有过。今天儿子终于喜鹊般地把好事带上崖口,月儿把未来生活的全部就寄托在儿子身上,他现在能在全公社考个双百第一,将来就有可能考进北京的大学堂,那时候就没有人再敢随随便便地叫他:地主的儿子了。

月儿搂着新生立在崖口上沐着一片红艳艳的晚霞,憧憬着未来。红灯笼一样的日头没有在月儿脸前冉冉升起,却是缓缓地坠落下去。天上没有了红日头,西边天际的几朵红鲜的晚霞昙花一现地失去了美丽颜色,月儿心头一颤,她憧憬的美丽未来难道也会像眼前的天际一样,倾刻间就沉入到黑暗里去吗?月儿不敢再往深里乱想,揽住儿子的肩膀回到窑里。

天麻麻黑了,耀先一手提着锄把儿,另一只手上拿着在石头上砸断的锄头片子,郁郁闷闷地走上崖口。整整一天他的心一直深陷在郁闷、烦躁和焦虑的黑暗里,越是快到天黑,越是不能自拔。他的思想已经扭转不过弯来,他想着再等上一会功夫,等天全黑下来,他心爱的月儿,他美丽的月儿就又要到下面的水磨房里去了,这个规律已在去年秋天得到多次验证。面对又要生的事情,他想不出办法,拿不定主意。做为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儿都保护不住,还算是一个男人吗?耀先真想奋起一搏,但是他真没有那样的胆量。十多年的被管制,早使他激荡在胸的那一腔热血冷却下去,早使他变得麻木,早使他没有了人的尊严。

耀先在渐渐黑沉下来的暮色中疲疲遢遢地走上崖口,他把手里砸坏的锄头片子和锄头把儿扔进偏窑,月儿才从正窑里出来,因为天已经黑了,她没有看见耀先扔进偏窑里去的锄头是坏的,也没有看清耀先瘦削的脸上罩着一层舒展不开的黑雾,迎上去笑吟吟地说:“赶紧吃饭吧,米汤都快凉了。”月儿心情好起来了,她的身态也是轻盈的,说出来的话柔柔媚媚的。然而心里拧着疙瘩的耀先却误解了月儿,他以为在崖口上窝憋了一后冬的月儿今天一反常态,早早地把饭做好,是紧着想到下面的水磨房去。耀先肚子里窝憋着的那个疙瘩像充了气的猪尿泡肿胀的更大了。但是月儿毕竟是他最亲最亲的亲人,他心里有气却不好撒放出来。其实耀先也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月儿不在他脸前的时候,他总是要胡思乱想出许多事情,月儿要是立在他脸前,他就又只能想起月儿的好。现在美丽善良的月儿就端端地立在面前,从是心里有再大的火气,也不能拿出来在月儿脸上,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月儿还有谁是他的亲人?他怎么能忍心去伤害她呢。耀先木着脸没有和月儿说话,就进了正窑。

月儿迎走出来本是想和耀先说几句话,起码要把新生考了个全公社第一的喜事告诉给他,但是到了跟前看到耀先瘦削的脸上罩满了一层浓厚的黑雾,心头一沉就禁了声。月儿猜想:耀先总是又在地里受了什么人的欺负了。遭受别人无端的欺负对他们来说是再经常不过的事情。月儿知道这些年耀先被整治的没有了一点胆量,常窝一肚子火回到崖口上来。月儿轻悠悠地哀叹一声,返身也进了正窑。

窑炕眼墙上的灯盏已摇摇曳曳地点亮,灯盏下的新生看见爸爸回来喜庆地扬起脸想要说话,却瞅见爸爸脸色出奇地难看,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起来的新生很懂事。他早就懂得了爸爸妈妈心里的苦,懂得了时世的艰难和生活的不易。新生看见爸爸脸色不好,扬起手却没敢喊出声来,再慢慢地把扬起来的手收放下去。新生手里捏着的正是那两张得了双百的试卷。

心里没有一点头绪的耀先真的没有注意到儿子欣喜的举动和表情,现在他那有心思去关注儿子呀,月儿的事情早搅的他乱了方寸。耀先走进窑门看见小饭桌上已经摆好饭菜,就沉着脸走过去,连手脸都没洗就捏起一个馏热的黑馍。

跟进来的月儿本想催促着让耀先擦洗一下,在地里干一天活,怎么能不擦洗一下就伸手端饭。月儿虽然遭受了不少磨难,但她从小养下的爱干净的习惯没有变。可是眼下她看着早就准备好的一盆清幽幽的净水,再不能说话,因为耀先已经用那只脏污的黑手捏起盘里的黑面馍。在崖口上共同生活了这么些年,共同熬过了那么多艰辛与苦难,月儿能真切地体验到憋屈在耀先心里的苦闷有多大。月儿款款地把一碗腾冒着热气的的米汤端放在耀先跟前。耀先慢腾腾地嚼吃着嘴里干涩的黑面馍,连脸都没有抬起。温顺的月儿不知道耀先心里现在究竟想的是啥,她只以为他是又受了谁的欺负,心里苦的难受。就一句不说地陪坐下来,细悠悠地咂喝着米汤,慢慢地嚼吃着黑面馍,都不让筷子在碗沿上碰出响声。

这顿饭是崖口上有史以来最难吃的一顿饭。

干了一天重活,耀先只吃了半个黑面馍,就坐到杜梨树下吹唢呐去了。那低惋忧伤的唢呐随着黑沉沉的夜暮向崖口下的村落飘去,这忧伤悲切的曲子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吹了,去年后冬月儿窝在窑里,他在杜梨树下吹奏的多是一些与乖戾的命运抗挣的硬曲子,他甚至吹了鲍狄埃的《国际歌》吹了聂耳的《义勇军进行曲》,那时候他一心想的是让月儿不屈不饶地站立起来,是为了唤起月儿与苦难抗争的决心。现在月儿站起来了,却又要遭受到那样的磨难和蹂躏。这怎么能让他不感到悲愤和忧伤。地主的儿子的身份使他面对羞辱,面对欺凌只能空怀悲愤,只能坐在这黑沉沉的崖口上吹奏出自己心里的忧伤和苦闷,除此而外他还能再有什么样的办法?

窑里的月儿知道耀先只有用那把唢呐才能泄出心里的苦闷和委屈,他吹上几曲忧伤悲凉的曲子心境就能慢慢地平复下来。月儿没有去想别的更多的原因,她把窑里拾掇干净,在炕上摇纺起棉花。

新生则就着昏昏暗暗的小灯盏做起作业。

耀先嘟嘟哒哒地吹了一气,心境无论如何还是静不下来,心里一再想着他的月儿,他美丽温柔的月儿又要到下面的水磨房去了,又要去遭受别人虎狼般的奸淫了,一想到这事他就心乱如麻地连唢呐都吹走了调。一气之下耀先愤愤地从杜梨树下站起来,走进偏窑拿起锋利的斧子,就像下工的时候举起锄头砸向道边的石头一样,耀先握住无比锋利的宽刃斧子并没有找谁去拼命,他根本就不是那种豁出去不要命的人,他抡着斧子在偏窑里噼噼叭叭地干起木匠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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