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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尘不答反问:“待客罢了,能有什么用意?”
江音晚正了神色,再问:“大师……究竟是什么人?”
无尘笑得云淡风清:“方外之人耳。”
那清瘦的手捧着素净的青瓷杯,呈于江音晚面前。雾气氤氲,甘冽微涩的茶香袅袅溢出来。江音晚鬼使神差地接过,慢慢啜饮了一口。
另一边,裴策负手听着李穆的禀报,面沉如水,玄青鹤氅下,衣襟处暗色蟒纹凛然盘踞。
另有一队人马追杀江寄舟。
裴策慢慢地笑了一下,神色寡漠高倨,脑中浮现一道风流安逸身影。
世人皆以为他是个闲云野鹤的郡王,懒怠于朝政,山水、花鸟、美人,但凡享乐,他无一不精。皮相俊雅,出手又阔绰,是平康坊最受期盼的恩客。
甚至在腊月廿三的宫宴上,做出向皇帝进献鹿血酒这样的荒唐事,事后引来一众老臣弹劾。
皇帝面上不过一笑置之,实则暗中埋怨老臣弹劾之举损了圣名。毕竟那鹿血酒,皇帝欣然笑纳,且分与宴上众人。对进献之人,自然暗暗回护。
他风流散漫姿态骗过了多疑的皇帝,换来一口一个“贤侄”。
正是皇帝的堂侄,淮平王裴昶。
正是这位逍遥郡王,多年来私养府兵,借游览河山之名,勾结安西节度使,试图里应外合,谋朝篡位。
安西节度使兵力被定北侯损耗八成,剩余残兵被皇帝派去平叛的军队剿灭。而淮平王却及时收手,得以全身而退,依然隐在幕后。
前世,亦正是这位淮平王,于安西节度使兵败后养精蓄锐,两年后,趁皇帝病重垂危之际,再度起兵动政变。
最终叛军被裴策镇压,淮平王亦死于裴策剑下。
那些皆是后话。眼下,淮平王必然忌惮江寄舟,因他知,江寄舟手上或有他勾结安西节度使的罪证。
萧萧风过,四围松柏虬曲,盘根错节,游龙般耸入天际,针叶迎风而鸣。裴策立于长松下,隽拔凛越,沉声吩咐:“传令下去,务必找到江寄舟。”
李穆躬身领命,余光扫过青石案椅方向,蓦地变色,惊呼出声:“江姑娘——”
裴策面色骤变,倏然转身,俊容一霎染上沉沉阴戾,如浓墨倾泼。
江音晚正伏于青石案上,一臂无力地垂着,另一臂从白狐裘下伸出来,颓然展于案上。
侧脸压着帷幕薄纱,枕于藕荷色浣花锦的袖。袖下隐隐露出半截皓腕,腕上还戴着裴策命人打制的羊脂玉镯,莹润无瑕,更衬得那雪腕近乎惨白。
她的手边,青瓷茶盏侧翻,碧透的茶水漉漉漫淌,一滴一滴,没入青砖地面。
裴策疾行几步,走到她身畔,神情冰凉沉戾,先伸手微掀纱幕,去探她的鼻息,指尖颤抖,直到感受到清徐温热的气息,才寻回了些许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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