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师（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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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建设在家住了四天从上海转道悉尼往新西兰去了。头天晚上，他答应父母回国展，但需要点时间，或许半年一年的。老韦和芳丽则答应给他另外准备一套九十或一百方左右的房子，作为婚房。跟儿子商谈好条件，虽然只是个计划，但至少也给了韦胜利夫妇一个很实在的愿景。带着希望，韦胜利的身体也逐渐康复了过来。他和钱芳丽看了几处楼盘，不是价格偏高，就是小区环境设施不理想，两者都过得去，结果里面的户型结构又不实用。总之，还得继续找。
这个月老人那里是施小玲在照顾，几乎每天都在“亲情”群里送和老妈亲昵互动的视频，然后是打电话给钱芳晴诉诉苦。告诉钱芳晴昨夜里和今天早上二老特别是老妈的状态，说老妈凌晨二三点就起来了，然后是不停地要上厕所，搞得老爸是大呼小叫的，吵得她根本没得睡，照这样下去，她是吃不消了，肯定要崩溃。施小玲说真没办法的话就要叫钱智男回来照顾了，何况海川老家还有自己的二老，身体也不是很好，自己一直来都没有好好地陪伴过他们，也要抽个时间回去一趟。
钱芳晴只会带着歉意说：你辛苦了，妈妈这病确是麻烦，你回海川陪伴父母也应该，自己和老徐这些天还赶不回来，争取自己先回东州接替你。总之，好话一堆。钱芳晴跟徐文彬讲时，徐文彬连听的神情都显得不耐烦。徐文彬说：“钱智男在外地工作挣钱回不来，施小玲就要担起这份责任。不能几天时间就喊吃不消，就找借口开溜，把事情甩给你啊！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说‘不’呢？！”被徐文彬怼了几句，钱芳晴很不高兴，但事实又确实如徐文彬所说。每遇到不高兴或意见相左，总是需要一两天的冷场才能过去。钱芳晴也知道这样很不好，但每每又控制不住自己，日子如此反复地一天天的走过，转眼也就三十年了。当然，早年可不是冷场面对，而是闷气，赌气，怨气，冷眼相向，甚至可能是锅盖勺子乒乓响，直到摔门而出，回娘家找爸妈安慰。钱西来又是把徐文彬叫过来，给女儿女婿一起上课，从自己年轻时讲起，跟芳晴母亲在西江临河如何克服困难，如何调回海川，相敬如宾恩爱至今，最后讲耍点小脾气都正常，两人要互敬互爱互相包容家庭才好。相比较钱芳晴上面的老二钱智男和老大钱芳丽，钱芳晴则更像她父亲钱西来，脾气也有些刚，从小到大钱西来也宠着她一些。她是一个因一件衬衣放在沙上或一杯茶喝了没有及时添上水也会找徐文彬兴师问罪的女人。在家她对徐文彬是不能吃亏的，回娘家则又是乖乖女一个，里外判若两人。跟她父亲钱西来一样，在家里看上去是有些倔强刚硬而实质又很脆弱的性格简直是一脉相承！徐文彬坦承说，当初被钱芳晴显得文静的外表给蒙蔽了。真正了解钱芳晴性格的莫过于钱西来和薛芮文，徐文彬则是在共同生活中孰知并有深刻感受。钱智男是完全像母亲薛芮文的样子，连外表也显得有些文静。钱芳丽则是两不像，但却很好地吸收了父母两人相貌上的优点。可以说钱家的三个子女中，钱芳丽是长得最有模样的，性格上既有母亲薛芮文的内敛也有父亲钱西来那种“文艺青年”的矫情。
还不容钱芳晴犹豫哩，父亲钱西来便给她打来了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东州，告诉芳晴，小玲今天下午回海川青山去了，晚上迟点，芳丽会过来陪一下，老爸还是想你早些回来，好好地陪陪你母亲。钱芳晴听罢，不假思索地脱口道：“施小玲也不交代一下就走的啊？既然晚上芳丽过来，那就索性让她先陪妈妈一阵子再说吧！”老爸电话里说韦胜利身体不是很好，芳丽还要照顾他，两头忙不过来的。钱芳晴听罢很是无语，只好答应尽快赶回来。
此时，钱芳晴正和徐文彬一起在西州。她是刚办了退休不久，本来一直是跟着徐文彬在企业里做财务的，老徐认为既然退休了，就好好地过退休生活，儿子孔阳也赞同父亲的意见。既然如此，钱芳晴也就从企业岗位中退了出来，正儿八经地跟着徐文彬过着打理家务的退休生活，而老徐他则继续在企业中任职打工。这是一家规模不大的民营地产企业，公司名称“西州运来投资展有限公司”，开一个占地两百亩不到的综合市场项目。项目开始的定位是建材市场，后来看看建材市场有些传统老旧，而且市场也已日渐饱和成熟，特别是东江这个最早形成市场的省份。反之，汽车市场却是方兴未艾，于是重新调整申报确定“西州运来汽车城”，集整车、配件、改装、保养、美容于一体，包括汽车附带的衍生产品，最主要的是汽车金融，保险和车贷。徐文彬加盟之后，又提出增加二手车交易市场功能。
公司老板雷景贤也是海川青山镇人。徐文彬之前和雷景贤并无交集，是前年“五一黄金周”期间，徐文彬回西州时，告诉老同学也是当年西化中学的同事现在西州高级中学任教的龚利民。龚利民得知徐文彬回西州，便拉上他一同到运来汽车城参加一个以书画为主题的“企业搭台，文化唱戏”喜庆“五一劳动节”的活动。诸如此类的活动，对徐文彬来讲并无多大的兴趣。自从零六年辞职下海，他一直做的就是地产项目的策划，市场的经营和管理。将近十年，外人看他是光鲜四溢，殊不知他是摸爬滚打留下一身的伤痛。不过，他知道老友龚利民喜欢书画，老龚也知道他写得一手好字。在龚利民的劝说下，徐文彬也就随着去了。场地设在运来汽车城一处较大的活动中心楼内，一进大厅，就看到悬挂在墙上喷绘的红色横幅“运来汽车城‘五一’书画盛会”醒目的金黄色大块字。场面还算可以吧，除了西州本地书协美协的几位大佬之外，似乎还有西州广电、西州报社、西州学院等文化教育界的名流被邀请到场。就是那次无意间的到场，认识了雷景贤，才有后来的故事。
场上的主角是一对五十出头的中年男女，男的个子不太高，留着大背头长，蓄着不太浓密显得有些稀疏的胡子，矮短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小圆金丝眼镜，和凸显的两个大鼻孔上下照应着。一身灯光下鳞光闪闪的巧克力色唐装，胸前纽扣和左胸口袋间悬着一条晃动着金光的金色小链子，左右手腕上戴着几串金色黑色相间的佛珠和茶色手串。女的倒显得有些魁梧壮实，烫着短，有着一张显眼的方正的脸面，脖颈上挂着两串又大又圆的珍珠项链，一身海蓝色前后绣着有点儿夸张的两朵大粉红荷花的旗袍，左右手腕各戴着颜色深浅稍有差异的玉镯子。面前长方形的会议桌上铺着两块米色的书画大毛毡，上面摆着好几对笔洗、砚池、笔架、大笔筒等大书家写字的工具。唐装和旗袍两主角站在主席台一侧的中间位置，其它嘉宾基本上是围着长桌子的另外三面站着。还有一位副市长、一位人大副主任也到场以示对本次重大活动的支持和重视。此刻，他们就站在艺术家的边上，以期欣赏艺术大师的书画创作。看来公司老板雷景贤还是有些能耐的，至少掏钱买场面的是他。
徐文彬问起龚利民什么时候也喜欢上商业文化了，龚利民笑着说，敲锣打鼓随大流呗，你看，社会各界都喜欢，还有领导也喜欢吧，咱可不能孤陋寡闻了呢。徐文彬听罢对他竖起大拇指。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龚利民的妻子毛玉芬是西州电视台广告部的副主任，运来汽车城是西州电视台的广告大户，就拿这次书画活动来说，今晚的西州新闻估计是少不了的，同时又可以作为专题内容植入运来汽车城的广告宣传中，这是常见的企业宣传形象的一种套路罢。这时，西州广电集团传媒广告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毛玉芬陪同西州广电集团副总经理、西州电视台副台长兼西州广电集团传媒广告有限公司总经理叶斌走入会场。运来汽车城企划部经理毕福田快走到老板雷景贤身边嘀咕了一下，雷董离开桌旁的众人出来迎接叶斌和毛玉芬，相互握了握手，一起走进人群。叶斌分别和两位市领导握手问好，在他们的一侧站着，准备观摩欣赏书画大师的惊世之作。
“请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世界华人书法家协会常务理事、中华黄河书画艺术工作者协会主席、三秦学院国学教授’管书华先生，‘世界中国画艺术研究院特级画家、中华黄河书画艺术工作者协会常务理事、三秦学院国学教授’柳丹荷女士，为‘运来汽车城喜庆五一书画盛会’开笔！”毕福田拿着无线话筒主持了开场。他话音未落，四周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原来唐装先生叫管书华，旗袍女士叫柳丹荷。掌声中，只见管大师以一个“气沉丹田”的太极动作拉开了架势，双腿呈马步又不太像马步的姿势半蹲着，腰身还算挺直，右手抓着饱蘸浓墨的大斗笔，和手腕垂直成九十度。一位身着枣红色唐装的男弟子手里拿着叠好的宣纸紧跟着管大师右手抓着的大斗笔，及时接住笔尖垂滴下来的墨汁。随着管大师的一声“起！”手中的大斗笔直落在八尺宣上，时快时慢地刷着拖着，渐渐地一个像奔跑状的马字出现在众人的眼前，那四点一横被大师创造性地演变成因奔跑而飞动的马儿的尾巴。接着，他在马尾巴的上方又画出了‘到、成、功’三个字。众人这才看出是“马到成功”四个大字。一张八尺整的宣纸上，管大师像刷又像画地创作出有些惊世骇俗的书法作品，落款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稍小的字：运来汽车城，财运滚来，马到成功！三秦学院管书华书于西州运来汽车城。随后压上一方约有七八公分大小的正方形大印。管大师再次高喊了一声“收”之后，枣红唐装弟子接过他手中的斗笔，管大师则像打完太极一样做了一个收拳结束的动作，并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众人再次报以热烈的掌声，管大师双手抱拳向大家致谢。
这边管大师结束了第一张宣纸的创作之后，一旁的柳丹荷教授举起左臂潇洒地挥了一下，高声喊了一句“音乐起！”现场突然一片安静，大厅里响起了配乐朗诵朱自清先生的散文《荷塘月色》。随着配乐朗诵，柳画家将一碗墨汁泼向弟子刚刚铺设好的整张八尺宣纸，惊得周围一圈的众人本能地向后退闪，生怕墨汁溅到自己。柳画家全然顾不上众人的反应，只见她左手夹着两支毛笔，右手拿着一支特大号的大长峰在着墨的宣纸上急刷刷地涂抹着。不一会，左上方有一个淡墨色的圆球月亮，下方是整片的水样，中间有三五朵的大荷叶，柳画家在荷叶右上方一笔一画的认真地写上“荷塘月色，三秦学院柳丹荷写于西州运来汽车城。”接着，盖上两枚五公分见方的印章。柳画家将笔在架上摆好，举起右手打了一个响指，拖着嗓子说：“停······！”尾音拉的很长，倒也和配乐声差不多前后停歇。众人又一次报以热烈的掌声，柳画家满脸笑容双手抱拳向四周众人致意。
见识过了大师的书画表演之后，徐文彬对龚利民说：“今天就这样吧！我先走一步，今晚你走得出来吗？”徐文彬用手朝毛玉芬方向示意了一下，“如自由活动，就约上柴忠平、华江永一起聚聚？”
“不要走了，今晚就在这里和大家一起聚了！”雷景贤董事长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俩身后，听到徐文彬说的，不等龚利民开口，就直接插了话。雷董知道龚利民是毛玉芬的老公，将龚利民留下来，毛玉芬不就安心坐下来了吗？那么叶斌呢，他们是一起的！“龚老师，这位是？”雷董问到。
“徐文彬，我的老同学、老同事。也是东州市书协会员，东湖印社会员。”龚利民介绍说。
“徐文彬，原来在西化中学教书的，海川青山人。久闻雷董大名，久仰，久仰！”和雷董握手时徐文彬自我介绍着。
“哦，徐文彬？有人提到过你！我们是老乡呐！又是东湖印社的，那自然是要留一幅墨宝的！”雷董拉着徐文彬和龚利民往书法台子走来。毛玉芬见状，走过来对雷董说：“这位徐文彬，对书法很有研究的，雷董不能让他给逃了！”雷董说：“还差点就真的给逃走了，刚才我送两位市领导回来，从他们身旁走过，听说要走，被我给截住了！哈哈！”
这边书法台子上，除了管、柳二位大师继续站在原位置没动之外，其它三向都有高手在尽情挥毫，尽展自己的书艺。这时，管大师对面的位置上，叶斌正在一张六尺宣上书写伟人的《浪淘沙·北戴河》一词，徐文彬站一旁很认真地观赏着。叶斌用笔很显魏书风格，笔意高古苍劲，和“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一片汪洋都不见。”“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的雄魄之气非常的合拍。写完落款后，叶斌问毛玉芬说：“曲杨没进来吗？”毛玉芬说：“没看到，估计是在车上。”叶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司机曲杨进来，将一只手提公文包递给叶斌。叶斌拿出两个褐色的皮质小袋子，从中取出两方印章和一盒印泥，而后认真地在落款处上了印。徐文彬在一旁不由地赞道：“好字！”叶斌也颇为自信地点了点头，但嘴里还是说：“见笑了！”毕福田将叶斌的这幅作品收起放在主席台铺着报纸的地板上。
龚利民也铺了一张六尺宣，对徐文彬说：“不留下一幅字来，恐怕是回不去的。”毛玉芬说：“如有刚才叶总的那幅好看，明天让龚利民请客。”叶斌在旁边笑道：“见者有份！”徐文彬说：“恭敬不如从命！”徐文彬挑了一支大长峰，蘸好墨，认真地舔着笔，对着六尺宣凝视了片刻，才开始下笔。一会儿，一幅行草间杂的伟人的《忆秦娥·娄山关》词“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便在洁净的宣纸上由点画线构成了一幅笔墨错落疏淡有致的书法作品。写好落款却没印章，不能算作一幅完整作品，徐文彬问龚利民这里最近的文房商店在哪。叶斌明白徐文彬的意思，对他说：“让曲杨送你去吧，他知道哪里有你要的东西。”徐文彬应了声：“好的，谢了！”说着便跟着曲杨出去。
众人围了过来看这幅没有加盖印章的书法作品，纷纷点头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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