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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溪明及时坐在床榻,握住他的手,说道,你可知,他为什么跪在祠堂里?
阮杨连续多日吃不下任何食物,仅用汤药维持为数不多的需求,这一系列动作已消耗过多体力,听她这么问,晕头转向地轻轻摇头。
韩溪明说道,他跟老爷说要迎娶你为正妻。
阮杨握紧拳头,许久才听懂这句话的意思,欣喜道,真的吗?
韩溪明说道,可老爷不同意,他便跪在里头,如何也不愿服软。他现在受伤未愈,又跪在祠堂里,若是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阮杨腹痛未停,昏昏沉沉地挠着脑袋,似乎想了很久才想明白是什么意思,大概能猜到韩溪明想提出让他放弃婚契,可婚契是爹亲送给他的礼物。
韩溪明见他沉默,又道,秦家就一个嫡子,往后娶正妻,是要能为秦家开枝散叶的。
阮杨小声道,秦夫人,您直说什么意思吧,我……我不想乱猜。
韩溪明叹了口气,道,不若你与秦砚的婚契就此作罢,你若是愿意,便作他的妾。
阮杨小声道,我不愿。
韩溪明以为自己没听清,反问道,什么?
阮杨缓过一阵黑暗,眨着眼睛,虚弱道,他要跪,我便陪他一道跪着。
韩溪明见他软硬不吃,道,阮杨,你跪,你以什么身份陪他跪。
阮杨几乎是滑在地上的,韩溪明扶他的肩膀,扶不起来,他疼起来,挣扎地喊了几声挣脱她的手臂,趴在地上无法动作。
韩溪明见他如此到底禁不住心疼,恼道,我实话告诉你,你当初来我府里之时,你父亲方斩示众不久,风口浪尖你过来,你倒是也不怕给秦家惹来什么祸端。你父亲争权夺位,逼得秦家一退再退,我们不计前嫌,在府上偷偷养你这么些年,怎么也对得起那张婚契,现下你不能孕子,非要争那正妻的位置,那是想也不要想的,你若是不同意解了婚契,我们会再想办法解了。
韩溪明见他伏在地上的身躯颤抖不已,声调不禁也软了下来,道,现下各退一步,你若是解了婚契,纳你为妾,你还能跟砚儿在一起,若是不能解,你便留在四祥,不要回去了。
阮杨按住疼痛不已的肚腹,不敢起身,啜泣道,我再想想。
丽姨说,夫人走后,阮杨躺在房里,喊了一晚上的砚哥,疼,却也不说哪里疼,就是捂住胸口的位置。翌日,便亲自签下解婚契的书信,老爷立即谴人送至户部,老爷收到户部文书后,向各大世家宣布喜讯。
阮杨自那日之后,眼睛便时常看不清物体,经常将人错认为秦砚。秦砚伤好探望阮杨,阮杨听出他的声音,忍着灼痛将他揪在自己怀里,秦砚心疼道,苑安,对不住。
阮杨唇口苍白,见到是他,欣喜已耗去所有的力气,趴在他的肩膀上不自觉昏迷。秦砚陪在他身边,直至傍晚,阮杨醒转,眨了好几次眼睛,才看清楚秦砚的模样,阮杨轻声道,砚哥,我以后是不是就看不到你了。
秦砚故意凑近,鼻尖抵着鼻尖,磨蹭出疼惜,道,那砚哥便让苑安瞧清楚,砚哥靠近你,让你瞧清楚。
早已干涸的眼眶,顷刻湿润,阮杨委屈道,砚哥,能不能在我还看得见的时候,娶我呀?
秦砚收紧怀抱,下巴抵着他濡湿的丝,哽咽道,能的,能的,砚哥这就去准备。
阮杨心满意足,埋在他肩膀上睡着了。
半月后,大夫称清除些许毒素,皮肤的症状无初时严重,秦砚亦已按低于正妻一等的纳妾之礼准备妥当。也正是在那时,才现阮杨耳骨上尚未穿孔。
因正妻嫁入府内无需佩戴繁重的耳饰,而是佩戴金饰帽冠,阮杨一直以为自己将来会是正妻,是以光洁的耳骨上一个耳洞都没有。
丽姨亲自在他的耳骨临时慢慢刺出三个孔。细长的银针生生穿过软骨,在同样的位置重复相同的动作,每一次穿透软骨,细针便如同一根攒着火苗的火柴棒,磨蹭时燃烧的焰火通至热的眼眶,血珠滴落浇不灭即将被纳为妾的喜悦。
起码可以跟砚哥名正言顺在一起了,父亲的礼物没有丢,还在的。丽姨听阮杨这样安慰自己。
阮杨穿戴完毕在镜前坐着,朱红色的喜服是砚哥准备的,烛火的映照下更衬出他失血苍白,丽姨给他戴上沉重的耳饰,丽姨笑道,真好看。
他笑了笑,轻轻摇头时,金色的流苏随之摇晃,眸子里的水光随之晃荡,丽姨笑他调皮的模样,在他的嘴巴上点了红,道,你脸色青,丽姨给你唇上点红。
阮杨笑道,谢谢丽姨。
府门外有一顶小轿子,小轿子门上有一朵红绣球,阮杨笑了笑,便矮身钻入这顶狭窄的轿子。
打更人敲击梆子,提醒当是时三更天,四处无灯,万籁俱寂,轿夫围着秦府悄悄地转了一圈,再下轿时,由丽姨领他拐过七歪八扭的路,秦砚已在院门等着他,满面笑意。
点燃半截龙凤烛,烛光在微风中摇晃。两人不拜天地,不拜高堂,便在这摇晃的烛火中对拜,如此,纳妾礼成,阮杨亦正式弃了父亲赠送的礼物,委身为妾室。
当晚,秦砚预定好青城知名的画师,描绘这副灵动传神的画像,而后两人在落款处署名,两手紧握,相顾一笑,将其挂在正中央。
“弟弟,弟弟,你还在吗?”阮杨呵着气,饮完一碗汤药,喃喃自语,“是不是走了。弟弟走路没有声音,我都听不见,应该走了吧,早点回去,早点回去好,这样不会迷路。找不到路,会迷路的。是不是天黑了?天黑了要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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