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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十六两是一市斤,购粮证上一个人一天给十四两粮食,有谷子、玉米、稻子,家家都是连皮一起磨成面。有了丈夫寄来的钱,俺娘儿俩能接上顿了。
收完麦子打完场,俺娘儿俩分到二百四十斤麦子。过一回麦季,俺没舍得吃一顿白面馒头,都是把麦麸子拌到面里吃。
到了秋天,地瓜下来了,三婶和嫂子来找俺说:“咱去溪楼偷地瓜,咱庄南边没有地瓜地,就是让咱庄看青的抓住也没事,咱也不是偷咱庄的。”
那天半夜,俺仨出去偷地瓜,三婶说:“咱别走一块,分开去偷,抓住一个,还有两个送信儿的。”
俺仨分开了。俺不会偷,呆呵地往地瓜地里走。那天没有月亮,是个半阴天,俺往前走,差点儿就踩着一个人的脚。那个人躺在坟子的慢坡上睡着了,用衣裳蒙着头。要不是看地瓜地的,谁会到这儿睡?俺慢慢离开,走了很远还浑身哆嗦,俺只好坐在地上,哆嗦够了再起来。
俺换了个方向走,扒了不到二十斤地瓜。三婶和嫂子都在高粱地头等俺,她俩扒得多,都扒了三十多斤。
路上,俺对她俩说:“再往后去偷别叫俺,俺实在害怕。”
她俩又去偷两次,俺没去。
过了几天,嫂子要去三方西边溜地瓜,听说那里刨完地瓜,坑里还有。
早晨三点钟,她俩来找俺,孩子醒了。俺赶紧给孩子穿上衣服,把孩子哄好了,给他点着柴油灯。让他坐在小板凳上俺才走。俺想她俩走远了得快点儿追,挎着篮子一边跑一边喊:“三婶!三婶!”
没有回音。
跑了七里路,到了三方西边,衣服出汗都湿透了。俺放开嗓子使劲喊,听见有回音,俺就奔着回音走。走了很远,走到一片松柏林子里,这里有一百多个坟子,有很多石碑、石桌子、石凳子、石香炉,后来听说这里叫李林,是李家的坟茔地。
俺怕鬼,走到这么大的坟茔地,一个鬼也没看见。俺掉头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喊:“三婶!三婶!”
天还黑着,俺这么喊,没看见一个人,就把篮子放下,用抓钩刨了十多棵地瓜秧。沙土地的地瓜长得好,刨出来的大地瓜光溜溜的,把篮子装满了。俺把篮子挎到溜地瓜的地方,坐在那儿歇着。天亮了,三婶她俩才来。她俩在三婶家等俺,干等不见人影儿,问了俺儿子才知道俺走了。
她俩说:“篮子满了,你就回家吧。”
俺说:“这样回家俺害怕,俺再溜点儿小的盖在上面。”
俺又溜了一些小的,早早回家了。
到了一九五九年冬天,家里啥吃的没有,有一次俺两天半啥都没吃。人饿得狠了,一天天躺在床上,还没那么难受。就是下地不行,走路腿软,直打摽(打摽:腿不听使唤,不走直道)。饿得最狠的时候,站着眼黑,啥都看不见。要是坐着坐着猛一站,眼前就像下雪似的,看哪里都是白的,模模糊糊能看见道,感觉头悬起来老高,好像不是长在自己身上。在茅厕蹲的时间长了,起来的时候眼前全是一朵一朵金花,一亮一亮的,站一会儿别动,金花就慢慢没了。
一九六o年过完年丈夫回来,把俺娘儿俩接走。到了东北,干活儿吃供应粮,能吃饱肚子,俺再没偷过东西。
过了一年多,婆婆带着小弟来了。婆婆五十多岁,小弟十五岁,正是饭量大的时候,俺口攒肚挪省出来的一百五十斤粮食很快吃完,粮本上一个月的供应粮只够吃半个月。到了秋天,婆婆和小弟去外面撸草籽,晒干了磨成面,掺到玉米面里做窝头。每次撸草籽,他们都偷玉米,一次三穗五穗的,回来煮着吃。后来玉米熟了,婆婆和小弟一次偷十多穗。
当时二儿子六个月,俺抱着孩子把玉米粒搓下来,放在炕头炕干,青点儿的扒粒子煮着吃。炕干的玉米粒一共二十多斤,俺藏起来。俺这一间半房一共住了三家,三家都偷。
这天,左哥背了二十多斤玉米,起大早想去福来庄亲戚家磨成面拿回来。路上,让看青的抓住了,把他送到俺住的保国三队。小队去了很多人,有审左哥的,有看热闹的。
审他的人问:“你那屋里还有谁偷了?你不说就把你吊起来!”
左哥吓坏了,说:“张富春家也偷了。”
小队来了几个人,进屋就翻,在小炕上啥也没翻出来。回去问左哥:“你说老张家偷了,咋没翻出来?”
左哥问:“你们翻后窗户了吗?”
那帮人回来,直奔房后,就听见后窗户呼啦一声响,俺知道坏了。后窗有两扇,里面糊着窗户纸,玉米粒放在窗后,外面用棍子和秫秸支上,再用泥抹上,和墙一般平,外人咋也看不出来。
不大会儿,进来一个人,问:“你家偷苞米了吗?”
俺说:“没有。”
那人问:“要是从你家翻出苞米呢?”
俺说:“那是偷的。”
有个人拎着一小袋子玉米问:“这苞米哪儿来的?”
俺说:“偷来的。”
那人问:“谁偷的?”
俺说:“俺偷的。”
那人说:“你跟我走,上大队。”
俺问:“晚点儿行吗?俺奶饱孩子。”
那人说:“行。”
俺把二儿子奶饱了,交给婆婆,那人押着俺去了大队。从三队到大队二里多路,路上俺想:人家农民辛辛苦苦种地,咱偷回吃,人家打俺骂俺都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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