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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天,她起早做了一只鸡,提着饭盒想给丈夫送饭。她家离厂子六里多地,走着去的。刚走到厂子门口,就听见广播叫:“张仁,张仁,给我跑步上来,跑步上来!”吓得媳妇没敢进砖瓦厂大门,哭着回去,到家就病了。
张厂长跟俺丈夫好,丈夫叫俺去看看张嫂。张嫂哭着问:“你张哥他能不能活着回来呀?”俺说:“能,也就是受些罪。这是运动,他们不能要咱的命。”
第二个揪出来的是技术员李少连,北京人,平常厂里机器出了毛病,他一收拾就好。造反派说他是技术权威,有海外关系,还是资本家成分。白天开批斗会,张厂长和李技术员得撅着。听说晚上斗得更狠,有几个造反派是愣头青。
李技术员五十多岁了,挨斗一个多月,受不了了,爬到厂里的电线杆子上要自杀。他去摸高压线,手心上打个大洞,摔下来没死。后来,俺看见他手上缠着白纱布,用一根带子吊在胸前,再没人斗他了。
厂里搞外调,又揪出来几个人,都是成分不好的。张仲言是济南城里人,成分是资本家,还有海外关系。晚上造反派在宿舍斗他,听说把脸都打肿了,俺没见到过。俺们是山东老乡,丈夫还叫他大哥,造反派就训俺丈夫:“划不清界限,管黑帮叫大哥。”
王铁夫成分好,贫农,能说能讲,可能得罪了人。扯闲话的时候,他说毛主席是属羊的。有几个人说,他说的是属狼。造反派说他不忠于毛主席,天天斗到半夜才叫回家。有一天早上,早饭还没吃,俺去井上挑水,听见广播喊:“王铁夫,王铁夫,给我跑步上来,跑步上来!”俺看见王铁夫吓得脸焦黄,跑得可快了。
俺和王铁夫都住砖瓦厂家属房,前后院。他媳妇天天哭,把眼睛哭坏了,模模糊糊,看不清东西。治了一段时间,成了远视眼。他妈着急上火,耳朵聋了,啥都听不见,到死也没治好。
哪次开批斗会,都得喊口号,把这些“黑五类”都打倒一遍:“打倒张仁!打倒李少连!打倒张仲言!打倒王铁夫!”
一旦成了“黑五类”,人就不是人了,造反派想咋收拾就咋收拾。出窑是砖瓦厂最脏最累的活儿,“黑五类”不管老少,都得去出窑。窑里砖烫手,地烫脚,地上砖上都是炉灰。砖烧好了,他们要把砖装到车上,再从窑里推出来,码好。一车砖一千多斤,出了窑门就是下坡道,要是把不住车子,就连人带砖骨碌到一起。
后来,李技术员回北京了,再没回来过。“文化大革命”结束,张仁又当过两年厂长。一九九六年,张仲言听说俺丈夫去世,买了很多烧纸,坐在俺家哭起来没完。
地主成分
俺家的成分是地主。来东北以后,丈夫替俺报的成分是贫农。“文化大革命”刚开始,造反派给俺家送来两个红袖标,丈夫说:“成分好的,才给红卫兵的袖标。”俺说:“那俺送回去。”丈夫说:“你送回去,人家就怀疑了,要送一起送。”
过了两天,俺俩把红袖标一起送回去,跟人家说俺俩思想落后,当红卫兵不及格。人家没说啥。
有一回,听见广播叫:“大家注意了,大家注意了,贫下中农都到卫生所来打破伤风疫苗,免费。地富反坏右,别来。”
俺没去打这个疫苗。心里想,给钱俺都不去,俺晕针。
后来家庭成分不好的,让造反派揪出来批斗,俺睡不着觉了。俺家是地主,还是反革命,还有海外关系,不知道爹、娘、大哥咋活呢。那时俺怀着孩子,白天开一天批斗会,晚上一夜一夜睡不着,哪天夜里都得出去走走,快成精神病了。
一九六六年冬天,俺头顶长出白头。原来的黑头丝儿又细又软,出来的白头丝儿又粗又硬,一根一根竖着,把头都挑起来了。沾水使劲压,也压不下去。
俺跟三哥都惦记家,想回去看看。大女儿八个月大的时候,俺俩都回去了。百时屯的人对爹娘好,没人伤害他们。大哥在杨庙小医院,看病看得好,千家万户都用得着他。就是大哥收的徒弟医术学到手了,要跟大哥划清界限。大哥一米八五的大个,热天里,这个徒弟把铁丝两头绑上砖,挂在大哥脖子上,让大哥撅着。大哥怕俺们惦记,从来不说。“文化大革命”完了,外人才告诉俺。
俺刚从山东回来,不知谁跟厂里打小报告,说俺成分不好。按那时候说法,俺这叫隐瞒成分,挺大的罪名。厂里去百时屯搞俺的外调,多亏俺家为人好,村干部跟外调的人说俺家是贫农。
厂里领导让丈夫入党,想提拔他。他说啥也不入,俺家成分不好,他怕外调给查出来。后来大家伙儿投票,选俺当委长。丈夫说:“你啥成分你知道,咱别出头露脸了。”
妹妹的大女儿聪明能干,就因为姥娘家的成分是地主,不让她上高中。后来这孩子回家自学,有机会考试了,考上中专。
地主成分最耽误三哥。二十多岁的时候,他在西安一个保密厂工作,这个保密厂生产武器。三哥学啥都快,领导想重点栽培他,整天让他外出学习,有时候领导还陪着。三哥心虚,跟领导交代,他隐瞒了家庭成分。
领导打包票说:“没事,你继续干吧,我保你。”
三哥不放心,偷着跑了,跑到东北。
山沟里的后方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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