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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子里三位姐姐依次打招呼,名字分别叫作:梦梦、落落和小知。
旋即丝竹声起,她们翩翩跳起舞来,手腕脚腕银铃叮当作响,不时弯腰撩,摆胯摇臀,高开叉的纱裙下两条玉腿若隐若现,还有五彩花瓣纷扬落下。
阮芽眼睛都看直了。
柳催雪漠然移开视线。
她抬起头警惕扫视一圈,把万花境团在怀里,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着,拇指按在镜子上方的小孔上,以此降低音量,偷偷摸摸看。
阮芽自小长在乡间,见过的热闹大多与节日有关。元宵和中秋镇上会办灯会,端阳赛龙舟,七巧放河灯,阮小花每年都带着她去,从来没落下过。
七巧节本来跟她没多大关系,奈何她天生是个爱热闹的,十处鸣锣九处都在,照阮小花的话说就是‘见人屙屎屁股痒’,当然说归说,每次都会给她买上十几盏灯拿去河边放,混在一对对的小年轻里头,好奇问她娘怎么没个相好,爹哪去了?
阮小花坐在河边回廊下,手里提着半坛酒,也从来不把她当小孩哄,直接了当说:“死了,死翘翘了,你还没出生就死了。”
阮芽虽生在乡间,却从来没吃过什么苦,是个蜜罐里泡大,很会体贴人。那颗不太聪明的小脑袋歪着瞅一会儿,就屁颠屁颠过来牵人的手,嘴巴撅着要亲亲,然后哄着,“丫丫永远陪着娘亲。”
她永远都是无忧无虑的,有热闹看,有好吃的,就能一直高高兴兴,叫身边的人看着她也觉得高兴。
然而凡间的热闹,跟万花镜里的比,还是差远了。镜子里的姐姐又是露胳膊又是露腿的,眼睛还会勾人,阮芽哪见过这种风情,双臂环抱着,脑袋恨不得钻里面。
直到一声暴呵将她惊醒,她蓦地抬头,茫然四顾,恍惚忆起此时身在九华山万木峰的长老堂。
仙缘大会后暮升让柳催雪带她来的,让他们先候着,应是仙尊忙完后有话要交待。
她看得出神,没留意原本空荡荡的长老堂多了好些人,上座是她的仙尊爹爹,下座是几位长老和柳催雪,中间空地上跪了个人,被六根金色光柱困在里头,口气吊儿郎当的,“费这功夫干嘛,我又不跑。”
阮芽收了镜子走上前去,“衔玉!”
那金柱是惩戒堂长老的绝技,唤作九炎光缚,一根光柱就是一座大山的力量,被施术者的肌肉、骨骼,乃至神魂都被牢牢压制着。
九炎光缚不止困人,还带来无边的痛苦,且越挣扎越厉害。平时用来惩罚犯事的弟子最多也就三根四根,现下衔玉身上,直接用了六根。
衔玉回头去瞧,那金柱瞬间收紧,不让他轻举妄动,他被牢牢压制着,脊背倔强挺直,居然还能笑着跟她打招呼,“小黑妞。”
万叶宗的长老递上去本册子,里面是衔玉来九华山的这一个月糟蹋的花花草草;万兽宗也有,册子里是衔玉吃掉的大兔小鸡,还有两天前被他抓走的仙鹤;青云宗的则详细记载着他哪天哪天揍了谁,把谁打得头破血流,又卸了谁的胳膊腿……
就连一向低调造物的器宗也难幸免,被衔玉大水淹了储物室。
之前一直忙着仙缘大会的事,没有时间,现下事了,是跟他算总账的时候了。
万兽宗宗主花白胡子老掉牙,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可怜我的大白,我孵了两个月的才孵出来的,叫我白人送白毛鹤,如何承受得了哇……”
楚鸿声翻着账本,气得七窍生烟,指着衔玉,“你你你!你这孽畜!你是成心来捣乱的吧!”
衔玉歪着脑袋,满不在乎,“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阮芽一听,衔玉要挨罚,这还了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不是衔玉,是我饿了想吃东西,那个大鸡是我要吃的,花也是我采的,连我一起罚吧!”
衔玉偏头冲她一笑,小黑妞还挺仗义。
楚鸿声袍袖一挥,“和你没关系。”
一方水镜随他宽袖在半空显现,白雾散去,镜中显出一只红毛狐狸。
那狐狸躺在花丛中,眯着眼睛,懒洋洋摊着肚皮晒太阳,九条大尾巴铺在身后,尾巴尖不时愉悦地翘起。
“姓萧的!!”
楚鸿声一声怒呵,那狐狸吓得一蹦三尺高,落地后惊疑不定四望,寻找声源。瞥见这方悬在半空的圆形水镜,红狐狸重趴下去,爪爪托着下巴,打了个哈欠,“干什么一惊一乍的。”
楚鸿声捞起账本,细数衔玉条条罪状,“你看看他干的好事!这就是你养的好儿子,是你派他来的吧!要将我九华山灭门?”
红狐狸抬爪掻掻耳朵,“我说师兄啊,不就是吃你几只鸡,拔你几朵花吗,账本拿来,我如数赔给你。还有啊,我把人送去,不就是让你帮着管教的吗?他犯了错,你就教育他,罚他打他,别老动不动就找我,好不好?你身为一派之,连个小孩都管教不好,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楚鸿声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萧逢,你岂有此理!”
红狐狸在地上打了个滚,“我家衔玉是要化龙的蛟,若能在九华山化龙,那可是你们九华山祖坟冒了青烟了,也是师兄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孩子不听话嘛,打一顿就好了,消消气,消消气……”
楚鸿声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这老的比小的还气人,他找他干嘛?受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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