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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多大啊,就学会了勾引男人。”盛云遏红唇微启,吐出一口袅袅白烟,摇摆着腰肢离开了:“不愧是温鸣玉的亲儿子,跟你爹一样有出息。”
就算让盛云遏亲眼见到旁人欺辱自己的骨肉,她非但不会出手相助,甚至可能会在一旁拍手喝彩,她无法报复辜负自己的温鸣玉,便把满腔怨恨转移到盛欢身上,这或许是盛云遏养育他唯一的乐。盛欢从未在母亲身上感受过分毫的温情,自然早早的学会了麻木以待,对他人暗藏的恶意也能应对自如。
可是大汉虽有一张吓人的冷硬面孔,眼神却坦荡又清澈,与盛欢往日所见的伪善讨好全然不同。盛欢无法拒绝这样的目光,他板着脸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道谢,于是生硬地开口:“谢谢,我可以走了吗?”
“等等。”大汉抓住他的衣领,把盛欢拖到身边:“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爬树是想干什么?”
盛欢不想对他撒谎,便实言相告:“我要出门。”
这个坦率的答案让大汉无言了片刻,没好气道:“好端端的大门不走,非要像毛贼一般越墙逃跑,真是不像话!三爷最讨厌这样小偷小摸的举动,下次再被他抓住,你就等着挨罚吧。”
许瀚成相貌粗豪,底下却隐藏了一颗比老妈子还爱操心的灵魂,他少年时看护温鸣玉,现在又忍不住去关怀少主人的儿子,语气虽然责备,但也是一番好意。盛欢默默地听着,竟然感觉有些奇,从前他要是惹怒了任何一位大人,所受的不过是谩骂和毒打,这样被语重心长的教训,倒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许瀚成说到一半,意外地现盛欢不知何时将头抬了起来,双眼亮晶晶地盯着自己,一副十分专注的模样,不禁颇为纳闷,暗想:这小子莫非是喜欢挨骂吗?
他干咳一声,正颜道:“我送你出去,现在外头不太平,记得早些回来。”
盛欢领受了对方的好意,顺利地从珑园的府门离开了。他近半个月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此刻站在车水马龙,宽阔热闹的街道上,竟觉得有几分陌生。他拉起颈间的围巾,把下半张脸都藏了进去,去往那个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地方。
年关将近,街旁的商家酒馆都在檐底挂起了红灯笼,还多了不少卖字写春联的货铺。这些热闹向来与盛欢没有关系,年正是盛云遏最清闲的时候,她没有生意可做,便一心一意地来折腾盛欢。寻常百姓在这几日鸣鞭欢庆,阖家团圆,盛欢却要在母亲的支使下疲于奔命,从此彻底失去了过节的兴致。
春华巷借了节日的势头,路口比往常要热闹许多,不少汽车停在巷外,隔着高墙,亦可听见婉转的歌喉隐隐飘来。巷间行走的多是衣着体面,三五成群的成年男子,显得盛欢一个少年人格外的突兀。盛欢避过路人的视线,径自找到一户人家,与其他住客不一样的是,这户人家大门紧闭,门边镶嵌的铁牌落了一层薄薄的灰,上书“姜宅”二字。
盛欢靠在墙根处,抬指抵在唇边,打了个响亮的唿哨。
不消多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奔了过来,旋即低矮的围墙上方探出一个脑袋,是名十分清秀的瘦弱少年,正往盛欢的方向看去。
现盛欢后,少年立即展开笑颜,悄声喊道:“等等我。”
许久未见,他这位朋友似乎又憔悴了许多,眼底积着一层无精打采的青色。对方见到盛欢还是很欢喜的,开门后就几步抢到他身侧,紧挨盛欢蹲下,侧头细细地打量他。
少年总结道:“你怎么一点都没有长胖啊?”
他是唯一知道盛欢去向的人,也是盛欢仅有的朋友。少年名叫姜黎,五岁便与盛欢相识,他们同住春华巷,身世都是一样的坎坷。姜黎出生在贫寒家庭,有个小他一岁的妹妹,他的双亲嗜赌如命,为了维持生计,便将他与妹妹一同卖进了春华巷。鸨母姜玉姝看中妹妹的美貌,倾心尽力地去栽培她,对于赠品一般的姜黎,姜玉姝倒是不屑一顾,只把他当做粗使打杂的佣人看待。姜黎不忍妹妹深陷火坑,日日省吃俭用,与盛欢共同攒下了微薄的积蓄,想要替妹妹赎身。
盛云遏生前吸食鸦片,亏欠了鸨母一大钱,待她病逝之后,鸨母追债无门,便把主意打到了盛欢身上。往日光顾盛云遏的客人里,也有不少人看中她漂亮的儿子,只是盛云遏一直不肯将他卖出,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而今鸨母终于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逼迫盛欢签下卖身契,正托人四处搜捕他,姜黎担忧朋友的安全,于是让他先躲入珑园,等待盛欢找到他们共同藏在春华巷的钱财,替妹妹赎身之后,即可远走高飞,再也不受拘束。
“再过段时间就胖了。”盛欢对他笑了笑。
姜黎又问:“你父亲……对你好不好?”
他并不知盛云遏与温鸣玉之间的恩怨,却也能从盛云遏凄惨的下场中得知这对母子并不受青睐。姜黎在幼年时就被至亲舍弃,很清楚血缘关系远没有常人想象中那样牢固,虽说虎毒不食子,但盛欢生父的身份特殊,难保盛欢在他身边不会吃什么苦头。
回想起温鸣玉留在他身上的两道鞭痕,还有那把险些扎进脖颈里的匕,盛欢神色中闪过一缕短暂的阴郁。不过他还记得温鸣玉那句“没有道理可讲”,又有些说不出的无奈,只对姜黎吐露了一半实情:“他很少理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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