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重建铁佛寺之壹拾壹 病入ICU（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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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尊佛像精细包装完整归库，梁柱编号分类入仓，老砖旧瓦最大程度地保留了下来。始建于东汉初，矗立了一千八百多年的铁佛寺，荡然不见了。

白天，工人们扒出地基里最后一块青砖。后半夜里，刘东升被救护车送进医院。

ct片子出来，医生道是病号脑部大面积出血，需要立即开颅手术或可把人保住。秦翠花被突来的状况吓傻眼，一个劲儿地哭泣。刘永旺示意，小菊在手术文件上签了字。程家庚赶到的时候，刘东升已经被推进手术室。

沉默地坐在手术室外走廊的角落里，程家庚想起小时候两人一起乞讨的一幕幕场景。才五十一岁啊，你的闺女没嫁儿子没娶，师傅的寺庙还没建，东升啊，你不能走啊。泰山奶奶保佑吧，程家庚心里一遍又一遍地为兄弟祈祷着。

秦翠花左边闺女右边儿子，三个人雕塑一样坐着一动不动。电梯门口，下楼办手续的刘永旺跟刚刚赶来的郜若桂一起走了出来。刘永旺拍拍程家庚的胳膊，坐在一侧。郜若桂在秦翠花身边坐下，轻轻地抓住了弟媳的手。

“怎么样、怎么样了？”程耀旗疾步从电梯里出来，边走边看着刘永旺大声问道。刘永旺道是正在手术。程耀旗快地在廊道里来回走了两圈，突然躬身刘永旺跟前，“老刘，我去扯些白布，买些物件冲一冲吧？”刘永旺抬头看看秦翠花，想是侄媳妇也听到了，秦翠花正转头看他。刘永旺点点头。程耀旗还没完全直起身子，秦翠花哇地哭出声来。

生命垂危的时候，置办用品摆起丧事场面，让替阎王招魂的“黑白无常”以为人已经死了，他们就会离开，从而有可能把病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刘家长辈同意，程耀旗等不得电梯上来，从步梯跑了下去。铁佛村人家大病急病，往往一边医院一边神家，上吐下泻两头忙。

司机架着东升娘从电梯里走出，刘永旺安排，把老太太接了过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让老嫂子过来为上。老太太红着眼圈喘着大气，东升、东升地叫着四处张望。看着众人表情，老人张嘴啊地一声，仰面倒了下去……

三个半小时后，刘东升被推进重症监护室。问手术情况，医生答是有待观察。按着医院要求，留一人Icu门外听招呼。一番争执，程家庚跟小菊留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刘永旺跟亮亮把程家庚与小菊替下回家休息，东升娘也跟了过来。尽管什么也看不到，老太太还是把脸趴在监护室玻璃门上，一遍又一遍地向里观望。

两组四个人，一天一夜一倒班，东升娘却是拉也不离拽也不走，黑白地坐在Icu门外。第七天上，刘东升终于睁开了眼睛，转进重症病房。医生说暂时脱离了危险，下一步就看病人自身康复能力了，植物人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秦翠花去东乡问卦汤先生，汤先生道是眼前不是劫难，仙家要你家男人成道呢。

刘东升没有意识，周身不动，只是每隔一两个钟头舌头便会伸出来，上下嘴唇舔一圈儿。打小儿，每回吃完饭总要把唇上的残羹剩渣再打扫一遍，久而久之成习惯。大夫说本能反应也是反应，病人有希望。

连续多日见不到主人，七阿黄跟六老黄进食大减。渐渐地，七阿黄焦躁起来，开始绝食跟狂叫，后院里一圈儿又一圈儿地飞奔。十四岁高龄的六老黄窝在毛毯铺就的狗屋里，不像往常那样出来溜达，几天没有挪动身子。接着，五十多只狗也跟着绝食了。黄的叶子飘落在地上，飘落在盛满饭食的狗盆里，飘落在狗们身上。

释参不顾众人劝阻来到医院，抓着黑小子的手，“东升啊，恁要挺着活过来咹，这世间有恁的妻子儿女，有恁的至亲老娘。恁不知道，俺连娘都没见过，那年柳城大水，是师傅在一个漂流的木盆里救下了俺。就是这般，俺都九十多咧，还眷恋着不走呢。”

永旺婶、刘东强来看，刘东升的眼珠转了转。纪艳艳来看，刘东升的嘴唇动了动。亮亮到大厦后院狗场跟姐姐视频，七阿黄从平板里看到主人，汪汪地叫了起来。小菊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放到爸爸耳边。像是听到了爱狗的声音，刘东升的嘴角似乎露出一丝笑意。

见了主人面目，在亮亮的训斥下，七阿黄跟狗狗们进食了。这天夜里，亮亮把七阿黄装进大个手拉箱，带进病房。七阿黄喉咙里咕咕着，前腿跳上床去嗅主人的脸颊，去舔主人没有输液的胳膊，懂事似的一叫不叫。护士来时，在亮亮的指引下钻到床下一动不动。回到狗场的七阿黄，天天一个姿势向大门处观望。

经与医院商榷，程家庚为刘东升请来北京跟省城的专家会诊。

转入病房后，亮亮跟秦翠花夜晚护理，小菊跟男朋友小管白班护理。爸爸突如其来的病，让小菊在男朋友那里把家庭曝光了。先前两人处对象，老爸天利集团老板是瞒住小管的。

跟在Icu时一样，东升娘二十四小时日夜常班。

一次次抓着儿子的手，抚摸着儿子的眉眼，升啊升啊地呼唤着。儿子从没正眼看过自己，这一回，老太太能把儿子看个够了，要把一辈子看不到儿子的时间找补回来。当然，他更盼望着儿子醒来。儿子醒不来，她就一辈子守在床边。儿子嘴唇干了，拿棉棒沾水去湿润。儿子的胡子长了，拿剃须刀一点一点地刮净。可以喝水了，一勺一勺地喂水。可以打流食了，拿针管子轻轻地推粥。担心烧，一天多次抚摸儿子的额头。怕冻着，一晚多次去给儿子掖肩处和脚处的被角。为了儿子血脉畅通，不停地活动腿脚胳膊敲打后背。护士长说一看就是亲娘，从没见过这么棒的护理。

十五天上，刘东升出啊啊的声音。

十八天上，刘东升吐出水水的字节。

二十一天上，看着给他活动胳膊的老人，刘东升张开嘴，微弱地喊一句：“娘耶。”

老太太止了手上动作，一声“儿哟”，眼泪哗哗地流满了满是褶皱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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