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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此地若是换个人,那人早就被薛炎拆得连骨头都不剩,偏偏在此处此地的是太子太傅谈伯安。
谈伯安不是那没来历的人。他出自蜀中大族,谈氏嫡脉,平日里薛炎尽可以莫须有之罪网罗名案,构陷迫害。但那些人无不是根基不稳或尾巴不净。他并不是个真傻子,什么人能动,什么人不能碰,他心中一清二楚。
谈伯安所代表的的乃是天下文人之心,此人身在东宫,却犹似处于山野,不慕荣利,不爱富贵,侠名磊落,心怀天下,一旦他贸然动了此人,那即便是皇帝也会怪罪于他。更不用说谈伯安此人刻薄尖酸,说起道理来连篇累牍,引经据典,他曾上书弹劾一应污吏贪官,书中所言,字字句句如同利剑,直刺入心,那样阵仗,若是皇帝不处置了那些蠹虫,就简直成了千古未有之昏君庸君,到了最后,这些人不但臭名远扬,且身家败落,其中几人在听闻谈伯安书中内容之后,竟然愧惭而亡,其人言辞之利,甚于刀锋,若非必要,没有人会轻易招惹。
薛炎自然更不想招惹这尊煞神。
他心中更加忌惮顾虑的是太子。太子如今生死未定,他若是顾前不顾后,只怕是痛快了一时,就要葬送了一生。想到太子那副冷眉冷眼,杀气决然的模样,薛炎即便不想承认,却仍旧忍不住地心惊胆寒。
“今日之事,全是炎教导不力之过,谈先生一番良言,晚辈铭记于心,再不敢犯。此事便也罢了,看在先生面上,我也不再计较。只是另有一公务,恕晚辈着实不能全从了先生之言。”
凭着帷帽轻纱遮掩,苏绵得以大喇喇地左观右看,瞧了半晌,她却轻轻皱起了眉。
谈伯安与薛炎交锋,全是谈伯安占尽了上风,可苏绵总觉着他言谈举止看似洒落,却总有些说不出的凝涩紧绷,再细瞧时,更见他目光微凝,屡屡往一处担忧瞧去。
苏绵顺着他的目光仔细望了望,怎么瞧都只能见到一堵墙,一张几,花瓶画屏,再无异状。
可随着薛炎越坚持地要搜查整座丰华楼,谈伯安似乎也越地不安。这种不安其实隐藏得很好,只是苏绵知觉敏锐,又着意观察,因此瞧出了一点端倪来。
她缓缓地朝着谈伯安不时留意的地方踱去,方绕帘而过,她便敏锐地嗅到了一股极淡的血腥味儿。
苏绵心头倏地一紧,极快地四下一扫,瞧过了一遍,她心中也有了些底儿,想来这屋中虽无异状,却似是内藏暗室。
在场的几拨人,唯有薛炎是个难缠的外人,苏绵凭着往日所闻与今日所见,很快地归了归伙儿,决定暂先想法子解决了薛炎这个大麻烦。
“谈先生为人恬淡,自然不晓得这世上有许多机心暗藏,晚辈也是接了报,说楼中有逆贼反叛潜入,为了京城安危,圣上安泰,也不得不行此扰民之举,先生不若先移步他处,待晚辈查过了这一地,先生再来寻个清净,您看可好?”
薛炎话里话外,一字一句都是在说丰华楼中颇有猫腻,苏绵立在当地,脑中急转,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妥帖办法来避过这场祸端。
毕竟薛炎的话眼下看来不是没有出处,纵这里藏着的不是逆贼反叛,也总归是不能容于朝廷之人。
正想得没头绪,外间忽传来一阵呼喝喧嚷,薛炎面色一变,抓住从外跑来回事的差官便脱口探问究竟。
第22章骑虎难下
劝忠司的差役几乎将整座丰华楼围了起来,外间喧嚷仍未止息,动静一波比一波闹得大。
“看清人了?”薛炎沉着脸仔细问了几句,忽地抬手抡了那下属一个耳光:“废物,人在眼皮底下都能教溜了,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薛炎这一巴掌扇得极重,那手下趴在地上良久,再抬起头来时,半张脸几乎都已经肿了。
“再调人来,把这地方给我围成铁桶,我就不信了,活生生那么一个人,掘地三尺还挖不出来?难不成这丰华楼比前儿个抄的那家还要难搜。”薛炎说罢又往那小役身上补了一脚,怒冲冲就要往外头去。
“薛大人留一步,我这里要向薛大人讨个人情。”谈伯安开了口,薛炎忍着气回了步,谈伯安瞧着他这副气恼憋恨的模样儿,笑呵呵地捋了捋嘴边几缕胡须:“这楼里的胡师傅厨艺不精惹了你的气儿,我仿佛听着你是要把他带到劝忠司的大狱里醒醒脑,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啊?”
薛炎此刻的神情纵然强行敛了,也仍旧如煞神恶鬼一般,亏得谈伯安仍旧面不改色,镇定悠游,反倒将薛炎的气焰慢慢压平了下来。
“听先生的意思,是想给姓胡的讨个宽松?”薛炎皮笑肉不笑地望向谈伯安,抻着脖子狠狠呼了几口气:“先生这善也施得太宽,区区一个厨工,也值得先生开这一次口。”
“值不值得,老夫这口都开了,区区一厨工,也不值进那劝忠司的狱门。老夫就好一口儿狮子头,搜来寻去,也就这个姓胡的手艺能衬了我的口儿。”
薛炎怪声怪气地笑了两声儿,一抱拳,径风一般地冲出了门去。
屋中有一刹几乎静无声响,这闷静只持续了片刻,便被一声细小的嗤笑给惊破了。
“女娃娃好大的胆子。”谈伯安老神在在地坐了回去:“那可是个真恶人,你就丁点儿也不害怕?”
谈伯安是何许人,其观色察言,多谋善断是经年历练了来的。纵然这女娃娃戴着帷帽,隔着面纱,谈伯安仍能觉察到她隐蔽从容的观察:“你是跟着苏家这小子来的,是。。。。。。苏家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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