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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便叫人摆了笔墨纸砚，也不给旁人看，提笔就写了几个字，让人传下去了。胤禛这边几个人都没看见，他一想起后院里还有位棘手的姑奶奶，便背着手轻轻拨了拨手指，小盛子见了会意，侧过身给张廷瓒使了个眼色。小盛子前脚慢慢地退走，后面张廷瓒略站了一会儿，也走了。张廷玉一回头就没见到张廷瓒，又瞧见四阿哥身后少了一个人，干脆地也抬脚走了。只有张廷璐，跟那李光地家的大公子李钟伦打成了一片，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张廷玉出来就不见了张廷瓒，一问侍女，才知是往抱厦里走了，那是最靠近后园的地方。走廊里隔了两扇屏风，张廷瓒刚刚消失在此处，张廷玉就来了，旁边还有没人用过摆在那儿备用的桌案。小盛子才悄悄抄了上联过来，看都不看就往那边塞：&ldo;大公子，您文思敏捷，这一回可靠着您了……&rdo;张廷玉心说这小盛子办事也忒不靠谱了，不过张廷瓒也不在，他直接伸手接了字条，却是上联。&ldo;鲈鱼一尾四鳃，独出松江一府。&rdo;这一联颇妙，上下都是数字，怎么对？张廷玉手指微微一掐，只提了屏风后面的羊毫小笔，略一思索，便下了笔。写成后，轻轻一吹，便将纸裹了递回去，小盛子拿了就办事儿去了。没一会儿，张廷瓒回来，见到张廷玉在此，真是大惊失色。&ldo;你、你……&rdo;张廷玉轻描淡写道：&ldo;我帮你对好了，大哥出去莫要说漏嘴。&rdo;张廷瓒：&ldo;……&rdo;有这么个二弟，真是糟心啊！却说小盛子一路悄悄顺着走廊过去，恰有一婢女过来，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将手上的字条换了，一会儿那字条就到了顾怀袖的手中了。顾怀袖展开一看，却是一怔。&ldo;螃蟹二螯八足，横行天下九州。&rdo;这气魄！顾怀袖一见，便滞了一下，一是为这下联的气势，二是为四阿哥坑她之不遗余力！&ldo;啪&rdo;地一声，顾怀袖一按桌面，差点气得掀桌。青黛冷汗：&ldo;姑娘，都在看您呢……&rdo;顾怀袖只觉得头疼，直接将这纸条一团，收入袖中，提笔就在纸上落了一行字&ldo;铁锤一敲三震，可解连环九珠&rdo;。管他工整不工整，那什么&ldo;螃蟹二螯八足，横行天下九州&rdo;却是断断不敢对上去的，女儿家要能有那样的气魄，顾怀袖能把头给割下来。就算是旁人相信，顾怀袖一出去也只有露馅儿的份儿。这哪里找来的捉刀，专坑自己人！顾怀袖恨得咬牙，一脸阴沉地交了下联。前厅里，再一次热闹了起来。张廷玉也怡然极了，看得出康熙一直没怎么留心前面的，一直在翻那特别拙劣的字迹，这一回见了下联，却是哈哈大笑起来：&ldo;到底是哪一位闺秀，这样蕙质兰心又有点小机灵，颇为可怜的……&rdo;上下没个意境倒也罢了，工整只能算个勉强，可这下联的意思，却是要用铁锤解九连环，简单粗暴，可却另辟蹊径了。李光地那边着人下去问，没一会儿上来报：&ldo;是顾家三姑娘，顾贞观家的。&rdo;顾贞观？这名字康熙记得。一想起顾贞观，必定要想起另一位叫做纳兰容若的故人来。康熙叹了一口气：&ldo;诗可明志，文可观心。顾贞观是个高洁之士，其女有其父之风，玲珑芝兰。&rdo;兴致却忽然没了，康熙起身，摆了摆手，却是带着人走了。张廷玉却是一看被康熙放在桌上的下联，眉头皱紧了。这事儿已经是怪了，小盛子愣了，张廷瓒也愣了，即便是胤禛也不觉得最后这一联是捉刀人写的。若张廷瓒写出这样的对联来，还能在翰林院当值？张廷瓒这边却是知道下联是二弟对的，可……怎么出来是这样？分明不对劲呀！可在场也不好问太多，各自散了，这才出去。刚一上马车，张廷瓒就拽住了张廷玉问：&ldo;你对的是什么？&rdo;&ldo;顾三没用。&rdo;张廷玉还想坑她一把，看样子这顾三果真是玲珑心肝，竟没中计。瞧着二弟那眼角眉梢的冷意，张廷瓒寻思一阵，总算是明白了几分……他忽地笑出声来：&ldo;二弟，她可是你未来媳妇儿，你这坑得可不厚道。&rdo;张廷玉却整肃了表情，问他道：&ldo;她要捉刀，怎会跟四阿哥有牵扯？&rdo;哟，这还没进门呢，就开始护食儿了！张廷瓒瞧见张廷璐还在外面，放下帘子，斟酌了几分。他是个少见的明白人，跟着张英混了这么多年，心思极为通透，乃是张家这一辈儿中一等一的聪明人。&ldo;你莫疑心生暗鬼，附耳过来。&rdo;张廷瓒一说完，张廷玉疑心尽释，末了却道：&ldo;她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rdo;张廷瓒懒洋洋地往后一仰，&ldo;娶个聪明人当媳妇儿多累，跟我爹一样，娶个蠢的不就好‐‐&rdo;骤然顿住，张廷瓒&ldo;咳咳&rdo;地咳嗽了好几声，假作从来没有过这句话，迅速转移话题：&ldo;啊，三弟上来了……&rdo;张廷玉没揭穿他，见了张廷璐进来，也沉默了下来。车驾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李府，胤禛没跟着康熙走，这会儿皇帝怕是又去看纳兰容若了。他背着手，走了出来，却是道：&ldo;这一回，她总该满意了。&rdo;今日一过，谁敢不夸她顾三&ldo;蕙质兰心&rdo;&ldo;心如玲珑&rdo;又如&ldo;芝兰玉树&rdo;呢？这都是皇帝金口玉言，虽是万岁爷微服说的，也迟早要透出风声去。这大清，但凡是皇帝说出口的，便是金科玉律。李光地这府邸门口，已经覆盖着西斜落日的余晖。春将尽，人已去，宴自散了。一场春，流水落花去。四阿哥胤禛走得潇洒，小盛子赶紧地跟上。前脚他们刚走，后脚顾怀袖的车也从驶过来，将回顾府。车上，顾怀袖却将袖中的纸条抽了出来，盯着这一句&ldo;螃蟹二螯八足，横行天下九州&rdo;，陷入沉思了。横行天下九州……也真是敢说。若有机会，该问问四爷凭什么坑自己。不过，这为她捉刀的，又是哪一位？提亲到底还是顾怀袖赚了。她回家不过日，就传出那一日点评诗作的人乃是皇帝的说法。顾怀袖平白多了这么个&ldo;芝兰玉树&rdo;的光环，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可这名声的事情，表面上其实已经解决了。至少，谁敢反驳康熙去？万岁爷就是大清的天和地，即便他说的是错的，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也要变成对的。至于私底下旁人怎么想，那是管不着的事情，顾怀袖也不必管。唯独有一件事令人挂怀。她第五次把那一张下联夹进书里，放到案边。近些天巧娘也不来，连个询问的机会也没有。顾怀袖琢磨着，索性还是不问了，跟四阿哥交锋一次就有一次的心惊胆战。这捉刀人是四爷找的，兴许并不知道是为一名女子捉刀，还以为给四爷捉刀，所以对了这么一联？她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打了个呵欠。青黛提着衣裙从外面跑进来：&ldo;小姐，小姐，老爷让人给二公子提亲去了。&rdo;&ldo;提亲？&rdo;顾怀袖一下坐正了身子，&ldo;哪家的？&rdo;&ldo;太医院正五品院史孙之鼎家的嫡小姐孙连翘。&rdo;青黛喘了口气儿，一连声地回了。孙之鼎家的姑娘？顾怀袖是有些没想到了，她忽然琢磨着：&ldo;前些日子咱们去李府惜春宴，可是也有这一位孙小姐？&rdo;&ldo;正是呢，当时就在前面那一桌，奴婢瞧着是个通透的人儿。听说今年刚及笄，也是个秀外慧中的。&rdo;青黛也是听前面的婆子们说的，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却还不清楚的。顾怀袖一摆手，也不大关心。二哥亲事一定，自己也就快了，这顾府转脸就要有好几件漂亮的事情来了。现在顾贞观不过就是个名声撑着，书香世家和杏林世家，似乎也算是绝配了。太医院院史孙之鼎乃是一代名医，是孙思邈的后代，只是这一位孙连翘到底如何却不清楚。听着就知道这名字如何了，连翘，也是孙之鼎方能起出来的名字。她懒洋洋地倚在桌上，右手握了书，左手却去抓桌上放着的一盘瓜子，一边磕一边看。&ldo;罢了，懒得管他，最近少出门，免得二哥不高兴，咱们平白染了晦气。&rdo;青黛喷笑：&ldo;您是没见到二公子那表情，听说老爷觉得连孙姑娘很好，可二公子死活不肯。口里还喊着那是个母大虫，也不知是怎么了……&rdo;&ldo;嗯？&rdo;竟然还有这么一茬儿，她招了招手，叫青黛给自己蹲过来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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