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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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没料到薛常的侄子薛锋带着余党潜伏在城内,趁着夜色偷偷潜入薛府,妄图挟持母亲,想要以此来要挟景军退出朔州。
当他赶到薛府的时候,整个太守府已经空无一人,母亲暂住的小院横七竖八尸体倒了一片,血水顺着雨水冲刷出的沟壑流淌,他发疯似的冲进内院,母亲贴身的丫头倒在血泊中,旁边是打翻的汤药。
他红着眼睛拔出长剑,眼神阴鸷,一间一间寻找,要将这薛府掘地三尺。
直到在一个偏僻的恭房旁,地上流出红色的血。他一剑挑开芦席,昏暗的光线下,母亲全身是血,躺在出恭用的草木灰上。他扔了剑,颤抖着扑上前叫了一声母亲。
那时的母亲尚有一丝力气,她虽满身血污,却仍是天下最慈爱温柔的母亲。看着眼前这个失声痛哭的小小少年,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只是强撑着一口气能再看孩子们一眼。她嘴唇轻颤:“阿琢……”
“阿琢没事,在营房里……”
“你是……大哥……”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母亲,你忍一会,我叫人去请郎中……”
他眼里忍着泪刚想起身,却被母亲一把拉住,濒临生死线的她手劲却异常的大:“阿穆……”
他重新跪下,眼泪忍不住地掉下来,“母亲……”
“阿穆,……”她气若游丝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又越过他的脸,朝前指去。
祁穆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看去。
昏暗的恭房角落里坐着一个小小的少年,他满身血污,手臂上一条簇新的伤口仍在留着血。就这样的手臂,却正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少年脱了自己的衣裳,将婴儿包裹住,紧紧抱在怀里,呆呆地看着祁穆。
祁穆走上前,看着婴儿的脸,小小的脸红通通皱巴巴的,此时正安静地睡着。
他又看看阿大,嘴唇轻颤,忽然他心灵感应般的猛然回头。
母亲在他回头的那一瞬间,嘴角露出微笑,抬起的手臂倏然落下,闭上了双眼。
祁穆大喊一声“母亲”,扑到她身边嚎啕大哭。
阿大抱着婴儿,呆呆地坐在原地。他看着怀里的熟睡的婴儿,满是鲜血的双手还在发抖,甚至比刚刚拿剑割断脐带时抖得更厉害。
生与死的距离从来就不遥远,他想起自己的娘临终前的话:“儿啊,是我们对不起你,生你而来,又不能照顾好你,你别怪我……以后找个好人家,哪怕是为奴为仆,过好这一辈子,……”
可是这乱世,即使是高门大户,就如薛常,就如祁穆,又有谁能安安稳稳安身立命,能说起一句“过好这辈子”呢?
西府
元始二十二年的夏天,蝉鸣洪亮,暑气蒸腾,建安府的同安坊却是静谧非常,井口般粗壮的槐树遮天蔽日,树下的大宅子几进几进一眼望不到头。
大景定都建安已经快十年了,建安的皇城气派已经与众不同。同安坊紧挨皇城,能在这里置业的都是叫得出姓名的天子近臣,譬如当年一枪守城的现在的崇国公箫岐,连上十四本奏疏大骂陛下的前御史钟岸等等,都是同安坊的业主,因此这里的大宅都是气势恢宏连绵起伏,各府的下人们服制严谨,走起路都是低头疾走,每个人都知道在这种朝廷大员的府邸做事,最重要的就是谨言慎行,才能安身立命。
阿琢坐在自己的小院里,心不在焉地看着四月在树下逗弄小猫。
那是只通体洁白的波斯猫,绿色和蓝色的异瞳晶莹剔透,即使是在汇聚天下异宝的建安府也是奇货可居。
大哥刚抱回来那阵子阿琢爱不释手,只是现在她完全没有心思逗弄猫咪,二哥奉命驻防岭南已经三年了,今夏刚得了旨意可以回京换防,阿琢掰着指头想着,已经四年多没有看到二哥了,四年前还是她和大哥去泉州看的他,那时他还驻防东南,也不知道二哥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听说岭南多瘴气,苗蛊之地本就神秘,听说还有很多奇人异事,不知道二哥会给她讲什么样的故事。
这样想着想着,阿琢眼皮渐渐发黏,树影斑斑驳驳影影绰绰,让她想起儿时被大哥二哥轮番抱在手里抢来抢去的时光,那时还没有阿融,母亲在一旁烹着热茶,笑着叫他们小心别摔着妹妹。她可是天下最温柔的母亲,永远都是轻声细语。
阿琢还记得母亲的手指,洁白修长,细细滑滑的,母亲最喜欢摸自己的脸颊,指尖冰凉的触感仿佛仍在。
阿琢想起自己被二哥牵着跪在母亲灵位前,她还不知所以的问二哥,母亲为什么不睡在床上,为什么要睡在箱子里?大哥抱着阿融,帮二哥擦掉眼泪,从那以后,自己就再也没有母亲了……
二月在一旁轻轻打着扇子,抬起一根指头对着逗猫的四月做了个“嘘”的姿势,四月蹑起手脚,把猫咪放在地上随便玩耍,进屋让冬月把降暑的冰抬了一块出来,放在二月扇前,这样扇出来的风带着丝丝凉意,
阿琢睡得迷糊,翻了个身,模糊间仿若看见大哥走了进来,看见她在睡又准备悄声出去。
她眼皮没抬,轻声唤了一声。
大哥笑着转身:“没睡着啊?”
阿琢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揉了两下眼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精神一振:“阿兄这个时候来,莫不是二哥已经到家了?”
祁穆笑着说:“不急,阿宗带了戍卫三百不能入城,中午已经在城外扎营,总得把人都安顿好,明日一早他自己入宫面了圣,才好回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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