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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珍朝守门的两个士卒微微颔,又咳嗽了两声,道:“让他们给王爷捎个信,派人来接李公子。”
车夫应了,利落地跃下车,直朝城门而去。
李去非懒洋洋的声音隔着车帘传出来:“能让禁军传话,听闻殿前司都指挥使俞敏熹是王爷的人,看来果然不假。皇上稳坐深宫,诸班直环绕左右,可是安全得紧。”
韩珍皱了皱眉,低声道:“王爷用心良苦,李公子即是知己,又何必出言嘲讽?”
知己……李去非望着帘外透亮的雪光,神思缥缈,当年的相遇相知一幕一幕如在眼前……浴佛节初会,一位志存高远却不通世务的贵介公子,一介屡试不第只能靠招摇撞骗混饭吃的小道士,一名初到京城却胆大包天的乡下小子,这样三个堪比云泥的年轻人却倾盖如故,结为异姓兄弟……
韩珍的咳嗽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李去非身旁的小丫头撩起车帘钻了出去,忧心忡忡地道:“外公,你都咳了好几天了,你的病是不是又犯了?”
李去非被小丫头放进来的寒风冷得打了个寒颤,缩着脖子也钻了出来,正遇到韩珍又一阵强烈的咳嗽,在风声呼啸中听来倍显凄厉,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她抿了抿唇,探身过去,伸手搭向韩珍脉门。
指尖尚未触及,腕上已经多出一只铁箍,韩珍脸色惨白,双目却通红,恶狠狠地瞪着她。
“是百里姑娘呀,外公,你莫伤了百里姑娘!”小丫头大呼小叫,急得差点哭出来。
李去非只觉右手痛得像要被生生扭断,她转头安抚地对小丫头笑笑,心想待会儿定要记得问她的名字,路上迁怒于她,一句话没同她讲过。
韩珍又盯了李去非一会儿,缓缓放开她,沙哑地道:“我说过很多次了,要叫‘公子’。”
“明明就是姑娘……”小丫头咕哝了声,被韩珍一眼瞪来,扁扁嘴,不敢再开腔。
韩珍还要说什么,猛然又是一阵咳嗽,李去非活动了下手腕,随手拔出小丫头头上银簪,另一只手捉起韩珍手臂,一针扎入腕横纹上七寸处的孔最穴。
韩珍的咳嗽声立时减弱,他大口大口地吸入冷冽的空气,时不时仍然咳嗽两声,却已缓了过来。他低哑地道:“多谢李公子,老奴这毛病当年就多亏了公子,六年间再没犯过,想不到甫与公子重逢,又要劳烦公子。”
李去非一边轻轻捻针,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这咳血的毛病最难根治,只能靠调理。六年来公公在王府荣养,王爷解衣衣之推食食之,自是不会犯病。如今为了李去非跋涉千里,旅途劳顿之下,难免旧病复。”
韩珍微微一笑,虽然仍是稚嫩如少年的面孔,眉眼间却分明是世事历尽的老人才有的旷达通透。他道:“王爷待老奴恩重如山,便是要老奴这条命,也在所应当。”
佑康朝第一高手的命……也只是命而已……李去非拔出银簪,抬眸正要说话,却一眼看到雪地上一条雪线从远处飞接近,她来不及眨眼,一条白晃晃的人影已拔地而起,刀光闪耀,映着日光雪光当头劈下!
那刀片子映着日光雪光,根本看不清形状,只看到一团光,滚动着同时袭向韩珍的头、双肩、胸口!
韩珍抬手。
刀光敛。
李去非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手里捏着一支银簪。她看着来人,眨了眨眼。
来人从头脚裹着一身白色紧身衣,这显然是他能在雪地里潜行无踪的决窍。他死死地握着刀,手背上青筋暴起,那刀却依然纹丝不动。
因为韩珍抬起左手,那只干净整洁的手上五指张开,包住了刀锋。
小丫头出一声响亮的抽气声,异变迭起!
四面八方、前后左右,不断有人从雪层下冲天而起,刀光一团团耀得人睁不开眼。一团团刀光笼罩住李去非三人和——马车!
车里还躺着人事不知的赵梓樾!李去非对当头而下的刀光视而不见,拼尽全力奔向马车。刀风割断她数茎丝,韩珍及时推了一掌,将那杀手击飞了出去。
“轰”一声,那杀手坠到雪地里,琼瑶飞溅。
韩珍眼中杀机迸,待要补上一脚,身后传来小丫头的惊呼,他急回身,又是一掌击出。
李去非到底晚到一步,刀光滚过,马车车厢崩塌解体,赵梓樾平躺在残骸中,任由漫天刀光罩下。
李去非向前一扑,硬是挤进刀光中,将赵梓樾护在身下,然后,闭上眼。
眼睛虽然看不见,李去非心头却奇异得一片清明,她甚至能凭借刀刃引起的风声,描蓦出刀锋运行的轨迹……就这样吧……小樾,每次都是你保护我,想不到最后还是要靠师傅我……早知道师傅我就多少学点功夫……哪怕学学逃命的功夫也好……
李去非闭着眼,一遍黑暗中,她仿佛看到银白的刀锋堪堪触及她的头顶、脊背、手臂、腿,整个人瞬间就将像马车一般粉身碎骨——
她等到的,却是一声似曾相识的沉喝。
“放!”
惨呼声盈耳。
第二十章睿王爷
尖厉的破空声、惨呼声、沉重的坠地声……所有的声音混乱而短促。
李去非仍然伏在赵梓樾上方,闭着眼默默地聆听着,直到一切平复,四周重又静下来。
拉车的马儿不知何时跑得无影无踪,车厢四五分裂,只余下一个光溜溜的框架,车板上的李去非和赵梓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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