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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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景泠还记得贺元晟一身战袍手持长枪的模样,他骑着高大的战马随着父亲走在军队的前列,少年将军英姿飒爽,凯旋归来的时候引得无数行人驻足观望。
年少时贺景泠无拘无束,在看似繁华的祈京城中活的风声水起,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向往随父兄去那边疆战场。
可现在,边疆安定不再需要将军,从前一心报国的赤忱少年卸下战甲,成了红墙绿瓦中的幸臣。
他眼睛有些酸涩,看着穿着赤红色麒麟服的人慢慢靠近,不由得站了起来,叫了一声:
“大哥。”
相见
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没想到当年祈京城下匆匆送别,竟然已经过去了,如今再见,已经是物是人非。
贺元晟面不改色径直越过贺景泠,对着贺瑶华跪下,缓声道:“奴才给娘娘请安。”
贺瑶华见他来了,点了点头,声音终于缓和了些:“起来吧。”
贺元晟起身,他和贺景泠身量相差不大,头戴三山帽,身着麒麟服,俊美的五官上面无表情,冷戾阴骘,只叫人望而生畏。
贺元晟目光终于移到贺景泠身上,贺景泠浑身都在微不可见的发着抖,当年送贺元晟和贺从连他们出征时,他也才不到十五岁。
那时的贺景泠性格桀骜顽劣,心中所愿不在庙堂,唯有父兄和战场是他的心之所向,没有人知道当时他在牢狱之中听到朝廷对贺元晟的宣判时有多痛苦绝望。
他的大哥本该是平凉战场上最骁勇的将军,却因为下位者算计,上位者猜忌,让他成为了臭不可闻的阴谋诡计中的牺牲品。
贺景泠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有多复杂,他知道眼前的贺元晟早就不是昔日里温良恭俭的兄长,深宫磋磨数年,他是当朝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宦臣之一。
他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是双眼通红,此刻的他太子身边不再是运筹帷幄冷静从容的谋士,也不在是明王背后拥有泼天财富的商贾,他只是一个与兄长久别重逢的普通人。
贺景泠缓缓伸颤抖的手,想要触摸一下贺元晟的冠帽,当年那种令人窒息的痛苦绝望再次席卷而来,将他紧紧包裹,密不透风。
“大哥,”他又唤了声,手停在半空中。贺元晟没有避开,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久别重逢眼中没有半分动容。他冷眼扫过殿中众人,语气淡淡:“都下去。”
宫人鱼贯而出,诺大的宫殿中瞬间就只剩下他们三人。
待殿中只剩他们三人之后贺元晟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起一个弧度,他越过贺景泠走到桌边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茶,贺景泠转过身来后他把杯子递给他。
贺景泠有些怔然疑惑地接过。
“不喝吗?”
贺元晟问。
贺景泠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下意识就抬手一饮而尽。
贺元晟眼中的情绪平静却让人看不懂,他看着贺景泠,幽幽出声问:“你知道李氏是怎么死的吗?”
此话一出贺景泠顿时整个人如坠冰窟,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贺元晟话里的意思,不由自主收紧手中的杯子:“大哥,你什么意思?”
贺元晟道:“你要接她去何府,贺承礼不愿意,找到了我让我阻止你,他说他劝他不听你,但我的话你会听。”他走到一边凳子坐下,抬眼看向贺景泠,“我觉得麻烦,让人直接去了芳华寺,把你的一些具体情况和她细说一番,没想到后来就传出了她自杀的消息。”
“贺幸,”贺景泠才回神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般轻声问他,“你说的什么你可清楚。”
贺元晟笑道:“怎么,你不相信什么?李氏那样的人,听了你的风流韵事受不了刺激想不开要自杀再正常不过,毕竟你是她唯一的指望不是。”
贺景泠猛地走到他面前揪起他的衣领,拳头紧握,却迟迟没有落下。
贺元晟不耐烦地推开他:“在宫中没有几人有胆子敢对我挥拳头,念在我们也曾是已一家人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陛下宠爱瑶华,恩准你进宫来,可我们没人欢迎你,你又摆出这副模样来恶心谁呢。当年你为了脱罪不惜诬陷母亲,后来又为了富贵委身商贾,贺景泠,贺煊,你才是贺家最有出息的人,怎么如今敢做不敢当了呢?”
贺景泠一个踉跄撞到身后的桌子,五指不受控制地收紧,他这些年和李珩衍虚以委蛇,李珩衍也说过会帮他照顾宫中的贺元晟他们,可贺元晟并不知道贺景泠和何升真正的关系。
他不由失笑,他原以为就算他们三人之间有些误会,可从前的情谊依旧不会变,毕竟他们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哪怕世人指点,满身污名,他们也会相信自己。
可现在他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就摆在他面前,他贺景泠至始至终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多年经营变成了一场空谈,所谓的亲人恨他入骨,只有他还活在过去的情谊里,愚弄自己。
“贺元晟,珍妃娘娘,你们口中的李氏曾熬夜点灯为你缝制过战甲,为你编过头发。”他捂嘴咳嗽了几声,自欺欺人的面纱被人彻底拿下来,心中怒气翻涌却无处可以发泄,此刻他反而冷静下来。
贺元晟:“三郎,我们几个里面还是你最聪明,回来不到半年,董伯远死了,高慎死了,齐王彻底废了,你这么能干,怎么会想不到多派些人守着芳华寺,给了别人可趁之机呢。”
殿中的香炉升起袅袅青烟,贺景泠胸闷气短,知道这些事的人只有他身边几个,贺元晟是怎么知道的?李珩衍只知道他不过是在背后推波助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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