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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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年间,戏班,有江湖班,有座城班。
泰和班就属座城戏班子,它依靠着北京城,又在鲜鱼口的闹市,吉位,还闯什么江湖啊?坐着唱,还应接不暇呢。
这座跟泰和班搭班的戏园子,就是泰和戏园。
韩金魁,跟爷爷蔺宏恺有些交情,老爷子当年是程长庚的戏迷,程长庚死了,他又迷上了阎老板,可阎老板谱大,听人家戏,要多搭功夫,多花钱,一般戏园子甭想请动。
蔺宏恺想请阎老板的同庆班,来泰和戏园子搭班唱戏,一打听甭想,人家那戏班,你这小庙,供不起这尊佛。
阎老板有个师兄弟,就是这位韩金魁,想出班,要自己搭班子唱戏了,阎老板就给牵的头,双方一谈还就成了,从此韩金魁的戏班子,就跟泰和戏园搭上伙。
原本这戏班不叫这名,韩金魁给自己的戏班,起了个名:“兴隆戏班”,取了北长街,那座万寿兴隆寺,的两字。
兴隆班进戏园子,唱了三个多月的戏,火不起来,给人家戏园子租房钱,倒还能掏出两钱,可戏班子那卖不出票座,眼瞧着快撑不住了,您说,闹市中心,上好的吉位?
韩金魁愁眉不展,没折哭丧着脸,去找大师哥:“您说说,我这整天,跟鬼哭狼嚎似的,客座里坐不满三成的看客,是我人缘不招人家待见,还是我跟袁大爷冲头了?”
阎老板笑道:“三儿啊,唱戏,好比烧窑,火小露风,它能出生窑,火猛喽,滋了窑,砖焦喽,您呀,还是欠温吞的火候。”
阎老板搭了个下午工夫,来戏园听了出韩金魁的“渑池会”嗓音,唱口没毛病啊?
他又找了位风水先生,来瞧瞧,先生说:“这戏园名敞亮,位置也是上风上水的地界儿。看您戏班,这名儿起得忒闷,不光掩了自己的买卖,日子久了,也挡了人戏园子的生意,我说韩老板,您歹给这戏班,换个名儿。‘’
请教先生咋换法?
先生说:“也不费啥事儿,人家戏园子叫什么,你就叫什么,不就齐了。”
双方一合计,也成,那就叫泰和戏班,不信不成,这名一改,没两个月,瞧戏的客人,开始是络绎不绝,往后就得添凳加椅子,泰和戏班,跟鲜鱼口这片,立住脚了。
年前,泰和戏班,接了方家场,“堂会戏”,
年节时,正是京城堂会戏,最热闹的时节,年节听戏,这是大户人家,过年时的重头戏。豪门大户们,讲究请客,送礼,办大戏。
腊月二十八上午,韩金魁与经励科,去了花草胡同,方家回礼儿。
方家没人,主人都外出了,只剩下门房一位白面老头:“唱戏,还回啥礼啊?娘们都上街上逛庙会去了,爷们上班的上班,候客。家里只留下三公子应酬,这不早清起来,三公子送客贴去了,也该回来啦。老头迈出门张望,没人:这可咋办?”
金崇琛说明来意,老头听罢,劝二位:‘’哎…要过年,老爷,少爷都忙得不见人影。二位老板,戏码和礼儿,我替您收下,回头,我跟老爷,少爷回禀一声,就齐了,如果您二位想看戏台,也不用跟着等着,瞧戏台子,这不难,我这就带您二位过去,瞧瞧成不?”
“噢,大帅没跟家里?金崇琛转身下台阶,去跟候着的韩金魁商量:‘’大帅没跟家,这会儿工夫,咱只能去瞧瞧戏台了?”
韩老板应道:“麻烦先生,也只有如此啦?”
门房随声附和:“没人,谁也没辙,本就是为谢谢人主家,话到,礼到了,看看戏场子,才是重要,二位老板,前面请。”
戏台子在方府后院花园。
路上金崇琛跟曲爷套话,打听:“您家里堂会戏请了几个戏班子,请了哪些客?
问过门房曲爷,瞧了场子,二位心里头有数了,戏台子不算宽敞,马马虎虎,候场的地界小了,听曲爷说:还有三个戏班,得罪人主家的话,少说为妙,嫌场子不宽敞,谁爱说谁说去。
看过戏台,三人回来路上,跟垂花门处,恰巧碰上黑着脸的方家三公子,刚从外面回来,门房爷,忙迎上去介绍道:‘’少爷,这二位是泰和戏班子,韩老板和金老板。‘’
‘’噢…‘’三少爷,向二位老板点了点头,眼睛却朝着大门的方向,说道:‘’得天寒地冻,还得辛苦二位老板。‘’
金崇琛偷眼瞧了瞧这位三少爷,年纪不过十八九岁的孩子,可长的模样是真俊,细高的身量,穿件裘皮大敞,戴顶卷边胡人款式的狐狸皮帽子,眉清目秀,一表人才。
年轻少爷这番话行啦,二人点头哈腰地道谢:‘’多谢您照顾生意…。‘’
‘’得您二位忙。‘’刚才还算客套的三少爷,转过脸,挺胸仰脖,甩头走啦。
这二位,还这哈着腰,像是等人送一程,跟三孙子似的,给人家行着礼儿,见人家没搭腔,走啦?韩金魁心里头,可就不是个滋味了,就待客这副德性,什么人家?
他斜着眼珠子瞧着那孩子的背影,心里头嘟囔着:一少爷羔子,哪来这么大谱?一副洋洋不睬的模样。
金崇琛瞧出韩金魁的心思,他担心那位门房瞧明白喽,咱这是耍脾气,拽了拽韩金魁的衣裳袖,悄嘛声地说道:‘’那是主子,咱是奴才,爷们,咱别跟钱过不去。‘’
门房老头当然听得明白,也瞧得清楚,看着二位的尴尬,他笑着劝解:‘’这位才是爷,您二位老板,也甭介意,跟着座方府里,也就这位三少爷,能做他爹的主儿,嘿嘿,这孩子让他爹惯出的毛病。您唱戏时,可得留着神,咱呀得罪不起。‘’门房爷念叨着,还将二位老板,送到巷子口才回去。
也难怪,这几天,方和安心里头不痛快,自从他老子应下,要年时办场堂会,府里府外,年前送礼,送帖子的活,全甩给了方和安,腿跑细了,嘴巴说干喽,他也算参透喽,人情世故的浅薄。
明白些官场,理面上的事儿,还真没那么简单。
坐在客厅,方和安梳理着几日送礼过程,他老子,自当上这个6军部副部长后,这官运好像镶嵌这位置上,再也没动弹。送帖子时,从那些往日朋友谈话中,他瞧出来,少了份殷勤,奉承,全是糊弄人的客套话,瞧着这意思,老爷子是官星被合,莫非遭了小人记恨,哼…照这个行情,还张罗着办啥堂会啊?
刚才,去了趟参谋总部,许副总长家,大冷天,被挡在大门外,站了有半个钟点不说,许副总长根本没打算接帖子,说:‘’年时,另做了安排,听戏的事儿,就免了吧。‘’
打方和安,跟打要饭似的差不哩,扬了扬胳膊:就把他给支使了。碰上这么位心高气傲的东西,方和安气的,差点背过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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