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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十五,他们跪在阴冷的祠堂里,又没有去成灯市。
江梦枕敞开着准备接受一段感情的心被一盆冷水浇透,他现在只觉得他与齐鹤唳都没能与当年一起看灯的人相守,故地重游不过是徒增伤心,着实没有去的必要。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齐鹤唳在前头提着灯,用身体帮江梦枕挡住冷硬的夜风,江梦枕抱着纸走在后面,以前令他心里生甜的举动,现在却像刻意的讨好道歉,甚至透出一股做作的心虚。心思一转,所有的举动就全变了味儿,江梦枕知道自己这是在苛责和挑剔,但没有一个目睹了丈夫与别人搂抱在一起的正配,能再心平气和的去解读对方之后的行为——他怕再被伤害,只有狠心将齐鹤唳推开。
一路回到主屋,江梦枕站在门口道:“多谢二少爷了。”他已感觉到头脑昏沉、咽痛鼻塞,实在没精力再去应付齐鹤唳。
齐鹤唳低声地说:“明天我不去练武了,陪你去祠堂。。。”
“不必。”
“我到底该怎么做呢?”齐鹤唳如同一只被主人关在门外的小狗,磨蹭着不想离开,“让我进去从头给你解释好吗?好多事都是误会。。。”
“二少爷没做错什么,解释就不必了。”江梦枕并不想让他进屋,见齐鹤唳仍立着不动,忍不住眉头微蹙,“我实在太累,不能依照前言留你。。。”同房的约定经过这场风波自然是不能作数了。
齐鹤唳心头仿佛被戳了一刀,急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这时候还想那些!”
江梦枕叹了口气,根本没有心气儿争辩,“你只当我是个睁眼瞎子,辨不清人吧。。。”
齐鹤唳瞧着他苍白到透明的脸色,硬吞下这不堪的揣测,垂下头说:“你休息吧,是我不该烦你。。。记得让人煎药,否则病要起来了。”
江梦枕敷衍地应了一声,径自进了屋。
第二天清晨,齐鹤唳的小厮送来了一卷抄好的家规,江梦枕翻了翻厚度,估计齐鹤唳是一夜没睡。早餐刚刚摆上,齐夫人手底下的老嬷嬷已到了院里来催,江梦枕只略用了几口,便又往祠堂去了。中午碧烟给他送饭时,见他额头上涂着醒神的凉油,整个人的精神全靠这一点沁凉吊着,一双吊梢凤眸半睁半闭,薄薄的眼皮泛着粉色,似乎支撑不住浓密的睫毛。
江梦枕仍不肯喝药,碧烟放不下心,下午又偷偷来看了他一次,只见墨纸张散落一地,江梦枕已支撑不住栽倒在地上,浑身烧得如火炭一般。她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喊人,挽云轩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风声传到正院,齐夫人只是冷笑:“这是为逃避责罚装病呢?还是心情郁结真病了呢?若是他忍忍挨过这遭也就罢了,现在岂非更惹人笑?”
齐雀巧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得了信儿忙叫着齐夫人同去探病。母女二人进了挽云轩,江梦枕喝了药刚躺下,见她们来了,强撑着下床行礼,齐夫人也不虚拦他,生受了这个礼,拈起放在桌上的药方道:“怎么忽然就病了,是我不该罚你吧?”
“不敢。。。”
“这事自然不与母亲相关,依我看是二少夫人的心忒重了!”齐雀巧站在干岸上说风凉话,“哪有猫儿不吃腥?只这样你就病了,以后可怎么活呢?”
江梦枕本想要强,可身子不争气到底让人嘲笑了去,心里更是乌糟烦闷。齐夫人随手翻了翻摞在桌上的家规,“啧”了一声,“倒是写了不少,也算用心了。。。”她忽然眼睛一亮,话风随之一转,“怎么却是两样字迹呢?”
齐雀巧叫道:“诶呦,这可真是不该了!弄虚作假地让人代,在祠堂里也敢欺瞒天地祖宗,可见认错的心不诚呢!”
江梦枕并没想把齐鹤唳写的那份交上去,只暂时放在一处,哪想到就她看了去,又是一桩罪,简直是心力交瘁。齐夫人怒气冲冲地令他全部重抄,江梦枕头痛欲裂,只想赶紧躺下休息一会儿,没反驳一句地全应下来,齐家母女俩这才心满意足地去了。
碧烟气得七窍冒烟,服侍江梦枕躺下后,嘱咐绛香守在一边,一人出去了。
江梦枕不知自己是晕过去还是睡过去,再醒来时,齐鹤唳正握着他的手坐在床边,眼睛里布满血丝,见他醒了忙一叠声地问:“你感觉如何?喝不喝水?饿不饿呢?”
江梦枕抽回自己的手,嗓音嘶哑地说:“。。。让你看笑话了。”
齐鹤唳满腔关心都被噎了回去,他明确地感觉到江梦枕的心门随着前夜的屋门一同对他关上了,无论他怎么做,都只有被越推越远。
“我身子一向不太好,并不是为什么人或什么事病的,你不必多想,自己歇着去吧。”江梦枕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齐鹤唳呆呆坐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边的绛香上前劝道:“二少爷您还是去吧,二少夫人病着没精力顾您,您往这儿一坐,他想喝水吃药都不好叫人了。”
齐鹤唳只得起身,恋恋地为江梦枕掖了掖被角,一步三回头地去了书房。没过一会儿,他的贴身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二少爷您快去看看吧,碧烟姑奶奶领了一群人进了院子,要把二少夫人带走呢!”
“什么!”
齐鹤唳赶紧跑出去,只见碧烟提着那盏琉璃灯正要离去。碧烟见他出来,用眼角斜了他一眼,道:“王妃听说我们公子病了,急得什么似的,定要接了去养病。王府的管家已去和太太说了,我这里也回二少爷一声,马车就在外头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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