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好奴才(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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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敬瑭一怔,根本意料不到这位会寻找一个不起眼的阄宦,难道这旨意与那木汲有关?目光也朝旁边侍立的内侍扫视一下,随即想起木汲如今是女儿宁阳公主石若伊宫中的内侍,便平静答道:“木汲?哦,木汲是朕之幼女宫中的内侍,宣徽是要寻他么?”见拽撒点头,急忙命侍立在旁的内侍去传木汲。
大殿内灯火璀璨,人影重重,此时却安静如无一丝人气;尴尬的气氛过了一会儿,便听石敬瑭挥手说道:“诸卿,年来助朕料理国事,劳苦功高,朕今于此敬诸卿一杯!诸卿,请——”
押班的相赵莹随即回过神来,急忙举杯带领众臣山呼:“臣等敬陛下!祝陛下千秋万载,圣寿无疆!”
石敬瑭一饮而尽,将酒杯放在内侍手中的托盘上,一挥手高声说道:“朕与诸卿同贺!嗯……乐舞怎么停了?”
皇帝声音未落,大乐署中的乐官们一个激灵警醒过来,又赶快指挥着乐工、伶工们,紧接着奏乐歌舞。
不多时,先前那内侍引着木汲进入大殿。那木汲虽是内侍,但在这种大型正式的大典之中,所行之礼也是与外臣相同的,除了开始与结束时的大朝拜之外,是不跪拜叩的,一进来便朝石敬瑭躬身一揖,深深长拜:“臣拜见陛下!”
石敬瑭冷冷地瞥他一眼,目光转向拽撒:“契丹宣徽使携朕父皇、契丹大皇帝陛下旨意,要嘉奖于你!”
木汲一听,脸色立即转换,急忙转身拜向拽撒叩头:“老奴谢契丹大皇帝陛下圣使!契丹大皇帝陛下圣明神武,仁爱被于四海,雄威振于天下,老奴唯愿契丹大皇帝陛下圣体永安,万寿无疆!万岁万岁万万岁!”
瞧他马屁拍的,人家契丹皇帝远在十万八千里外,哪能听到他如此肉麻的屁话。却让听到此话的晋室君臣,忍不住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极其厌恶地将目光都转向别处。
虽然木汲是内侍宦官,本来他按中原晋廷规矩,在外廷中拜见皇帝也只须称臣,但拜契丹使者时,却称老奴,行胡人跪拜叩礼,这是谄媚至极的将自己视为契丹人,按契丹人的规矩来了。
就连石敬瑭都忍不住想捂住耳朵,面皮一阵急促的抽搐,可他不比下面的臣子,只得极力镇定下来,然后做出面无异色,认真倾听的神情。
拽撒呵呵一笑,目光高傲的俯视着他:“大皇帝陛下圣躬安好!晋国内侍木汲听旨!”
木汲急忙又叩了个头:“老奴接旨!”
拽撒低头看他一眼,目光转向一个字也认不得的,用汉字写就的圣旨,装模作样地沉声宣读:“晋国内侍木汲,虽为阄宦,却心怀忠义,而文艺优长,于晋臣百篇颂文中,其华文美章《兆金一诺》言词瑰丽,寓意深长,可谓独占鳌头,深慰朕心!”
看似宣读其实是背诵。他停顿一下,目光朝殿内晋臣扫视一番,脸上虽似平静无波,心内却禁不住的冷笑,随即接着背诵,“有功则赏,惟古之则;今特赐木汲黄金千金,可晋正三品上内职,其华文美章《兆金一诺》之文,可于晋廷翰林院内,建得朕之恩赏之‘诺文’亭,刻石立碑,并立其余百篇诗文拱护,以为中原文士之表率,以示嘉勉!钦此!大契丹皇帝,于会同元年十二月三日。”背诵完毕,停顿一下,便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木汲,“木汲,领旨!”
木汲急忙又磕个头:“老奴叩谢大皇帝陛下天恩!老奴领旨!”在地上爬了几步,爬到拽撒面前,方才举起双手接旨。
拽撒见这木汲竟然如此恭顺,不由得眼睛一亮,那小眯眯眼顿时大了好几圈,乐呵呵地弯下腰来,伸手用力拍了拍他肩膀,然后按着他头上的巧士帽笑道:“木汲,好奴才!如此恭谨,我当回奏大皇帝陛下!只要你忠心耿耿,尽心竭力地为我两国邦谊着想,想必大皇帝陛下还会再度嘉奖于你!”说到这里他哈哈一笑,直起身来,目光朝四下微微一扫,颇有睥睨一切之势,“听说你们中原以前内侍也有出将入相的,依本使看来,木汲你就是做个同平章亦足以胜任!”
但晋室众臣一听,无不侧目,心中寒。自唐代太宗帝李世民立下规矩,内侍品级不得置三品,也就是给这些内侍阄宦定下最高不过四品衔的规矩,但之后他的子孙并没有按此规矩来,玄宗朝的高力士有三品衔不说,之后历代内侍宦官攫取的权力越来越大,品级也越来越高,不乏三品甚至三品以上的权阄,到最后甚至能达到废立皇帝的地步。
“要圣旨么,待咱家写一张给他”这样的事在某些人以为的明代根本就是个子虚乌有的笑话,但在晚唐时期,却可能是事实。
再之后的后梁、后唐两代亦有宦官为祸,石敬瑭立晋后,开始还对此引以为戒,依唐初太宗皇帝时旧规,宫中内侍品级最高也就四品衔,这个木汲还只是个正六品从的内府局内府丞,虽然他在宫内之职只算是个中层,却掌管着内廷“给纳”这样的财政大权,石敬瑭疼爱女儿,不久前才把他调到女儿石若伊的宫中,并给他升了一级,也只是从五品下,宫中内职并没有给他调整,只想着他掌管内廷钱粮供给,那么女儿石若伊也会好过一些。
不想契丹皇帝却根本不理会晋廷规矩,直接将这个阄宦给连升数级,让他爬到了晋廷内宫中最高峰,甚至还放言说要让他做晋廷的宰相,想必契丹人也不在乎晋廷是不是会因此而招祸,说不定还巴不得晋廷大乱呢。
原本木汲还是很激动很高兴,感激涕零的,可一听到要让他“出将入相”、足以胜任个同平章,心里顿时就打了个寒颤,暗自叫苦,这胡子到底是不靠谱的,可要把老子坑苦了,何必多此一举多说后面那一句屁话呢!可他又不敢当场质疑反驳,只能装做没听懂,仍自老老实实跪着一声不吭。
拽撒看着他,随后将耶律德光的圣旨递给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木汲,年前晋国使团在朝贺我大契丹皇帝陛下时,将晋国上百篇文臣所制文赋献上;我大皇帝陛下一一看过,唯你所作《兆金一诺》一篇,述及我大皇帝陛下文治武功,亘古未有;会盟一诺,千金难当,万万倍誉之亦难书我大契丹皇帝之仁之义矣!我大契丹皇帝陛下,降天恩救尔国难,仁义册立晋帝,汝之颂圣之文,可谓字字……嗯……字字珠玑,犹烟霞满纸;句句华美,如黄钟大吕;其意悠远,深含忠谨恭顺、景天慕圣之意,深得我皇欢心!至于其余文章粗鄙不堪,皆被我皇视若粪土,可见那些所谓的文人雅士不过是虚有其表,唯有你最具文才并兼恭顺忠义,才是最用心的,所以我大皇帝陛下才下旨褒奖,你今后要……要再接再厉,继续做我大契丹……嗯,做我大契丹与晋国两邦友好的得力干将,不像某些酸才,既无胆又无识,却还偏要在诗文中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说道这里,他目光朝朝臣中转去,“我大皇帝陛下仁慈被于南北,恩泽遍及于天下,难道还要受某些宵小鼠辈的讥讽吗?”听他说这些汉话,熟极而流,好像是对中原典籍极其熟悉,却不知他在契丹并非以文显名,只是能熟练地说汉话而已。要不然也不会用力背诵这道用汉字写成的圣旨,而且并不是圣旨原文,只是其大意罢了。就这也曾将中间一段遗忘,结巴了几句,幸好他背后的那少年,在悄声细语地提示,才未出丑。
殿内众朝臣听他旁若无人般肆意训斥,大多数人心头都蹿起一团怒火。御座上的皇帝是人家契丹皇帝的干儿子,虽然不好听,却实在挑不出多少毛病。
只因论起辈份来,石敬瑭确实是人家的子侄之辈:契丹太祖耶律阿保机,与后唐太祖、晋王李克用曾经约为兄弟,那么比石敬瑭小十来岁的契丹太祖耶律阿保机之子、现契丹皇帝耶律德光,与被大唐册封为晋王被后唐追赠为太祖的李克用养子、后唐明宗皇帝李嗣源也算是兄弟;而石敬瑭是明宗皇帝的女婿,也就是后唐太祖李克用的孙女婿,也可以算做是契丹太祖耶律阿保机的侄孙女婿,现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侄女婿;即使在未认这干亲之前,他见了耶律德光也得叫声叔父;这年头的宗法制度森严,讲究爹亲叔大,叔伯只比亲爹稍次,一个侄子叫叔父为干爹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何况石敬瑭这皇帝宝座,也确实是耶律德光帮他夺来的,这帝位也确实是耶律德光册封的,耶律德光对于这干儿子实有再造之恩。
但拽撒这次将威风耍在了晋廷朝堂上,而且是在元日大朝会上,崇元殿内皇帝以下,文武百官、诸侯来使、新科举人、乐舞歌伶、众多内侍宫人,数百人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重赏一个对契丹皇帝歌功颂德的阄宦,而且视其马屁文章为中原文章的巅峰之作,使得殿内绝大多数晋臣晋人俱都感受到一种莫大的耻辱。你契丹人想耍威风在你们自己的地盘上随便耍便是;你在宫中觐见皇帝时,你要耍威风,我们也管不着;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这神圣无比的大殿内,神圣无比的元日大朝会上,视晋廷文武百官为无物,肆意羞辱!
倒是一些南方诸侯使者,有些幸灾乐祸,只是也不言语,冷眼旁观,心里俱在好笑,没想到这次使晋,倒看上了一场大戏,这回票钱不亏了!甚至还有的使者,酒也不喝了,放下酒杯便抓起桌案上先前当作摆盘的瓜果瓜子,津津有味地吃着嗑着,看起戏来。
——吃瓜群众大概就是这时候传下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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