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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细沙,你握的越紧它便流的越快。这种流逝常让祁业翔感到垂头丧气,他开始不再乐意去把自己大把大把的日子换成银行卡里的符号,即使换成实在在的纸币拿在手里也不能使他感到满足,有的时候他仿佛能看见在他垂暮之年那些¥后跟着的数字是如何流进医院而给他换来一瓶瓶苦不堪言的药水的。
所有无法企及的理想都会以梦境的形式在无数个黑夜里重复的出现。而祁业翔的梦永远都滞留在小时候居于幽深巷子的家里,就好像他的灵魂被永远的囚禁在了那里。在每个学生放学大人下班的傍晚,那些像人类血管一样在古老城市里蔓延的胡同里会常常弥漫着炒菜时散发开来的油烟,大他几岁的哥哥总会将日间学校里踢球时弄脏的衣服搭在椅子背上,拖着书包走进里屋写作业,喉咙里还哼着祁业翔从没听过的流行歌曲,这时候的母亲会一边埋怨着疯玩的儿子一边给他们打好饭前洗手用的清水,而父亲自行车的铃声总会准时地在巷子口响起……所有过去的斑驳岁月像一个满是尘土的钟,疲惫庄严的诉说着失传的传说。每当金色的阳光终于把黑暗笼罩的苍穹重新变回蔚蓝色的时候,祁业翔便开始怀疑起那些梦境,因为不管他怎么努力的回想,总是想起不自己曾在一个迷宫似的隐蔽巷子里居住过。
今天他无暇去回味昨晚的梦境,早早的便开始洗漱,因为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末他都会和廖尘玉约好去击剑俱乐部,而今天恰好是那一天。祁业翔并不是很喜欢和廖尘玉待在一起,他猜想廖尘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会感觉到不舒服,这种不适是由于两个人的天性而与生俱来的,就好像是两只饥饿的狼随时都要警惕着对方一样,以防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被对手咬上那么一口。事实上自从在水云阁见过廖尘玉后祁业翔就再也没见到过他,每次去塘沽提货的总是一个叫老周的人,祁业翔知道廖尘玉私下里对于这种安排有着诸多不满,但在厚厚的帷幕后操纵提线木偶的那个老头总是小心翼翼的维持手下的势均力衡。
“在你身上总有一种把亲近的人推远的力量。”三个小时的击剑过后,廖尘玉在休息室里一边脱防刺背心一边笑着对祁业翔说,“一般来讲在幼年时期不断经历过亲情丧失的人会出现这种情况。一旦小孩子发现亲情无法依托的时候便会给自己穿上比击剑服还厚的铠甲,不愿意轻易流露情感,也不会把感情放在某个人身上,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心理逻辑,正是因为知道所爱的人离开自己是痛苦的,所以才不愿意去爱别人。但是有这种心理的人内心是孤独,尤其对亲人的爱极度渴望。所以刚开始时我很奇怪为什么在你的父亲和哥哥试图极力补偿你、并一再挽留你的时候你还是毫不留恋的回来了?但后来我看了《诗经·召南·鹊巢》,呵呵呵……”
祁业翔似笑非笑的在喉咙里干哼了两声:“你想说什么,廖老师。”
“最初我查过你住院的病例,我发现你和你父亲以及你哥哥的血型都不相符,但我还是不能确定,直到后来你办公室的麦小姐给我了一份dna鉴定书,我才肯定了以前的猜测……你能想到那是关于什么的证明吧,呵呵,那可是你的母亲亲自去做的鉴定。其实你自己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在你母亲去了日本后她留在这边的所有资料和一半财产都交给了你,你总不会错过看这么重要的一份鉴定书的机会吧。其实在你哥哥接你去治疗之前你就已经知道你名义上的父亲和兄弟和你并没有血缘关系。”廖尘玉将防刺背心放在一边,开始脱手上的白羊皮手套,“不知道是因为出于对亲情的渴望还是因为那时候欺骗才是治好眼伤的唯一出路,你蒙蔽了两个人,简直就像攫取了喜鹊食物和巢穴的狡猾斑鸠一样……”
祁业翔终于开始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廖尘玉的话:“你总不是想来专门告诉我你要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吧,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似乎不是你的一贯风格。”
廖尘玉哈哈笑了两声,伏下身子靠近祁业翔的耳边轻声说道:“不管你跑得多远,你总是想有一个慈爱的父亲和一个和善的哥哥的吧,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又为什么每周都要给他们通上几个电话呢?如果您还想保持这种令人感动的父慈子孝关系,那您得帮我一个小忙,当然您也会从中获益的。”
(上)
叶朝来探望廖尘玉脚伤的时候他正在吹一个深褐色的笛子,不间断的音符从他纤长的手指间流淌出来的,而暮色的阳光正像茜纱一般的笼罩着整个人,貌似光耀着一位恬憩的神砥。廖尘玉看到叶朝,很高兴的笑起来,随手拿起一只黑色的签字笔,抬起打了石膏的右脚对叶朝努努嘴说:“过来签个名吧。”叶朝接过笔来打量了下他右脚上的石膏,发现上面已经被学生们签了无数个名字,外加各种心型图案和多首振奋人心的学院派打油诗。叶朝哭笑不得的问廖尘玉怎么摔到的,廖尘玉只是嘿嘿笑着简单说道:“最近一直没找到人陪我练剑,这周末实在手痒了就在击剑俱乐部里挑衅了个高手,下午出来就这个样子了。”叶朝听完后想了想,在石膏上写了下五个神采飞扬的大字:活该被撂倒!
叶朝写完后看看廖尘玉,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眯眯的,起身拄着拐杖来到书架边上一个简洁干净的小书桌前,拉开抽屉,廖尘玉从里面拿出一个密封好的大牛皮纸袋:“小朝,能不能帮我个忙?后天有个国际商务学术研讨会,一些国内的经济学教授和知名公司的商务代表会来参加。会议进程和相关资料一直是由我负责的,日程安排表其他人都拿到了,只差衡辕公司的周经理还没有,你看我昨天刚扭了脚,出门不是很方便。我想他们公司离你的单位很近,不知道明天你能不能顺便帮我把这份文件送过去?”
廖尘玉的声音永远是温文尔雅不紧不慢的,既彬彬有礼又具有让他人无法拒绝的力量。不知道廖尘玉自己有没有意识到他的这种潜能,然而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已经将这种与生俱来的天赋运用的淋漓尽致了。叶朝不假思索的接过牛皮纸袋说:“刚好明天上午单位组织体检,如果结束的早我就上午就可以送去,如果结束的晚我中午吃饭的时候送过去。”
廖尘玉表示感谢似的微笑点头:“好的,等下周我的脚好了以后请你去吃宵夜。”
叶朝走后廖尘玉推开了进里间的屋门,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正在内间的矮桌前紧盯着一盘棋,见廖尘玉进来便抬头说:“我走好了。”廖尘玉将拐杖扔在一边,扫了眼棋盘说道:“你输了。你不应该把卒子变成后,我在c2位置上的象可以吃掉它,你的下一步毫无选择,只能用马吃掉我的象。这样子我就有时间把卒子推进到d6位置上,你的车就保不住了。如果你刚才把王挪动到g8的位置或许还能和棋,但是现在再走十四五步你肯定会被将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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