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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真话,她得知他也在这支燕州军里,怕他有什么闪失,才跟着一起来送粮。
谢征听到这话,瞳仁微不可见地缩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一把钩子突然勾得紧紧的,刺疼,又升起绵密的痒意,仿佛有什么东西想在那团血肉里生根发芽,他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望向樊长玉:“找我?”
樊长玉已帮他拆开了纱布,望着他横贯了大半个胸膛的那道混着草药汁和发黑血迹的狰狞伤口,眼眶更红了些,没顾上回答他的话,抿紧唇角压下心酸问他:“怎么伤成了这样?”
比她捡到他时他身上那些伤还要可怕些。
谢征头一回瞧见她眼中露出那样的神色,像是雨后雾蒙蒙的山林里照进的晨曦,温暖,温柔,璀璨,又怜惜。
心口的那把钩子勾得更紧,疼,又痒,像是伤口在催生新芽,他指尖动了动,下意识想触碰什么,移开视线道:“伤口看着吓人,没那么严重,没伤到肺腑,躺几天就能养得差不多。”
樊长玉自然不会信他这套说辞,她看着他还沾着血的苍白脸颊,突然觉得很难过,说:“你别从军了,跟我回去,我杀猪养你。”
公孙鄞和军医刚走至帐外,正要掀帐帘,听得这么一句,不由齐齐顿住了脚步。
第73章
军医之前跟樊长玉接触过,知道她在找人,骤然听到这么一声,心中替樊长玉捏了一把冷汗,心说武安侯也在帐内,叫他听见樊长玉撺掇手底下的兵卒跑,还不知要怎么治樊长玉的罪呢。
他正想赶紧进帐去打断,公孙鄞却拦下了他,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冲他摇了摇头,又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侧耳细听起帐内的动静。
军医一颗心都提起来了,心说那女子不知军规一时失言罢了,怎地就连军师也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他心惊胆战站在帐外,生怕下一刻就传来谢征让人进帐把人拖出去罚军棍的声音,但帐内只传来了一众伤兵的起哄声,有人道:“兄弟,我要是你,有这么个姑娘跋涉千里来找我,老子死这里都值了!”
“也不知你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咱们打完仗只盼着还能全须全尾回去,年纪大了说媒都不一定能说上,你倒好,人家姑娘直接来找你了!”
也有人对劝慰樊长玉:“大妹子,咱们知道你是心疼你家汉子,不过这话可别在军营里乱说,当逃兵那是要杀头的!你也别担心,他伤成这样都没死,将来定有后福。”
樊长玉当然知道不能让言正当逃兵,她只是看着他身上那狰狞的伤口,想到他是为了不连累自家和其他九户人家才被征兵带走的,心中痛心又愧疚,情急之下才说出了这么句话。
她正帮谢征清理着他伤口上几天没换过的药渣,血腥味和药味混杂在一起多日,形成了一股难闻的味道,伤口新肉和腐肉交织,要是重新上药,只怕还得刮掉那一层腐肉。
一颗豆大的泪珠子都没划过眼睑,直接从她眼眶砸了下来,樊长玉才发现自己哭了。
她抬起手狼狈抹了一把眼,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一开口,嗓音却还是哑了:“我没想让他当逃兵,我……”
她看着谢征,又一颗泪珠砸下,最后只哑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若不是假入赘给她,他不会被纳入征兵名册。
要不是为了不连累她和附近的邻居,他也不会乖乖被官兵带走。
看他在战场上被伤成这样,樊长玉觉得难过。
谢征还没从她说的跟她回去几个字中回过神来,抬眸见她眼底的泪,苍白干裂的唇角微抿,说:“别哭。”
他知道樊长玉为什么道歉,也知道她心中的愧疚,想告诉樊长玉一切,眼下时机、场合又都不对,终是开不了口。
这是他第一次见樊长玉哭,心口的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绞着,又像是泡在了暖融融的温泉水里,很奇异又很陌生的感觉。
他想帮她擦擦泪,再抱抱她,但不知是不是这些天一直绷在脑子里那根弦松掉了,身体的疲惫和损伤加倍涌了上来,手脚像是灌了铅,他半撑着想坐起来都艰难。
樊长玉看出他想动,按着他肩膀把他按了回去,红着眼道:“你别动,等大夫来给你处理伤口。”
转头又急切朝帐外喊:“军医呢,军医来了吗?”
谢征看着她的侧脸,视线落到她放在床侧的那只手上,指尖迟疑虚握了上去,又说了一句:“别哭。”
樊长玉忍着眼眶的涩意,低头看了一眼他虚握住自己的手,五指用力回握了回去,手心和他带着薄茧的大掌贴得紧紧的,她的手暖烘烘的,他掌心却因虚弱带着几分微凉,但被她这么紧紧握着,似乎也有了淡淡的暖意。
她们从相识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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