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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曦手里的剑抑制不住的抖起来,她终于在咎的眼睛里看到了恨意。透过鲜血而出的,刻骨的恨意。血顺着她的颌骨流下,一滴滴从下巴落在白色的锦袍上,胸口那团红色洇染开去,绚丽夺目,却不知为何这般刺眼。楚天曦站在原处,仿佛时间已自身边停止,再没有任何声响。她看着满脸鲜血的东方咎点头;看着一张能够换来楚国和南溟平安的契约被送到她面前;看着她带血的手印印上去;看着父皇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和弟弟兴奋的脸庞;看着那蓝色布袋里的解药被送到她口中;最后,她登上了东桤的皇辇,却又回过头来看……不,不要恨我……请你不要恨我……忘记我吧,忘记曾经是怎样的心动情绕……连同我的伤害,一并忘记……留在属于你的王国里,好好的活在那里……只当,我们从未相逢过……三日后。楚宫。楚国上下本以为将东桤这个大患解决之后,楚威的头风便能借好心境有所好转。却不曾想端午那日的惊险场面,让胆小怕事的皇帝受了惊吓,卧床不起了。宫里的御医们围在楚威的寝宫里,众说纷纭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楚天曦强忍着难以排解的苦楚守在父亲床边,悉心照料着。实在不敢再去回想那日的情景,一想起东方咎血流满面地样子就让天曦忍不住地寒颤。到底还是伤了她,那宛如冰刀的眼神几乎要割碎天曦的心。从未想到的,三年的心驰神往竟然是这样一个不堪的结果,让她带着伤和恨离去。“七公主。”一个御医小心翼翼的叫她。天曦自失神中醒过来,连忙应着:“哦,杜太医,怎么了?父皇的病诊得如何?”“公主,皇上的头风依旧没有起色,下官也是惶恐。前日,皇上服了南溟送来的渡神草有所好转,否则也不会有端午宴上的精神。所以,那药草应该是对皇上的病有效的了。”天曦皱起眉头,“渡神草?”“是南溟特有的一种药草,对安神醒脑有奇效。”“父皇前日确实精神不错的。”“趁南宫太子还在国中,我们最好能够再去讨些来,以后,对皇上的病也有所保障。”“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是,公主。”天曦思忖良久,为了病榻上的父亲,还是亲自出宫来到了南宫玉蟾所居的驿馆。“七公主芳驾,在下有失远迎。”“南宫太子客气了。”天曦虽然礼貌,却很是生疏的口气。等天曦说明了来意,南宫玉蟾眼珠一轮,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那渡神草本是我国之宝,仅仅在皇城之后一座无名小山上才有,而且数量极为稀少。”楚天曦听着,便知其推托之意。“在我国,平日里只有父皇和母后有病痛才能服之,实因太过珍贵之故啊。”天曦心下黯然,只道这趟不会有什么收获。“不过,既然是对楚皇的病症有效,少不得送上的!”南宫玉蟾突然话锋一转,“只是,在下少一个与父皇交待的借口。”南宫玉蟾说完,小心的观察天曦地反应。而楚天曦,不会不明白他想说什么。“在下对公主倾慕已久……”沉默。天曦闭上眼睛,她只是想看看东方咎。你可喜欢我……我想你了呢……这一次,跟我回东桤,可好……没有鲜血,没有恨意,好温柔的眼神,暖和的掌心……“七公主?”南宫玉蟾的表情是期待,“其实,端午那日,本是在下赢了的。”淡淡的一句话,意有所指。楚天曦的笑容满满的全是苦涩。“多谢南宫太子厚爱,天曦荣幸之至。”平常的一句话,说的却如此艰难,若是东方咎,怕不会让自己如此为难的吧?可是,以后还有东方咎么?“七公主允了?哈!”南宫玉蟾极是兴奋,“在下即刻回禀父皇,派人快马加鞭送渡神草过来!聘礼也一并送到!”“南宫太子!”天曦急忙又开口,“天曦还有一个条件。”“公主请说!”南宫玉蟾连声音都颤抖了,“莫说一个,就是百个千个在下也是答应的。”“我父皇重病,幼弟还且年弱,国中着实离不得。我想暂且留在楚都,待父皇龙体痊愈,再——再随太子归国。”“这——”南宫玉蟾的眼光就见暗淡,“倒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顿一下,“只是公主总要给在下一个时限,在下也好……”楚天曦自然清楚,总不能以此为借口,长久的拖下去,“那——便三年吧,三年以后,无论境况如何,天曦一定遵从诺言的。”“好!一言为定!”天曦看着南宫玉蟾复又雀跃的神色,努力的,拼命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曦儿,让你委屈了。父皇到底,还是对不起你啊……父皇,不管天曦嫁到哪国,都先是楚国的公主和父皇的女儿啊,所以,哪里来的委屈呢?那东方咎……父皇,以后,不会再有东方咎了……孽缘生东桤皇宫。几乎举国上下都知道了他们的国君东方咎在中楚端午祭上被人联手暗算,狼狈而回。而且还被迫签下了永不兴兵的契约。百姓自是照过他们的安稳生活,甚至还有窃喜,起码自家子弟不用上战场了。朝中大臣们可不这样想,纷纷摇头叹息,言东方咎虽然治国有方,终究太过年轻好胜,无端落得如此局面,枉费东桤如今兵强马壮一统天下的好时机了。自中楚而归后,东方咎性格大变,虽然朝堂上依旧威施令行,回到宫里却再不见了往日笑容。小路子战战兢兢的伺候着,生怕一不小心惹这万岁爷发脾气,自己的脑袋恐怕要搬家了。御膳房的厨子也很是惶恐,因为近日的菜色几乎都是纹丝未动,酒倒是下的很快。南书房。每日除了上朝,咎便待在这御书房里批奏折。有时候夜深了,甚至连寝宫也不回,就在这里歇了。内侍官一溜小跑着进来禀报,“启禀皇上,白卫门统领靳大人求见。”“叫他进来吧。”咎头不抬眼不睁,依旧低头看她的折子。待求见的人请过安之后,咎开口问他,“有什么动静么?”“禀皇上,楚皇已经昭告天下,楚国七公主与南溟太子联姻。”靳统领说完,静等东方咎的反应。却长时间没有听到回答,只好继续跪在原处等着。站在一边的小路子听到了磨牙的咯吱声,正奇怪着。突然,“啪!”的一声,咎手里的毛笔被拗作两段,鲜红的朱砂溅在明黄的龙袍上,血一样的颜色。抖着胆子去看皇上的脸,已经是半青半白的颜色,那道刚刚愈合的泛着粉色新肉的疤,竟然渗出了血痕。“皇上……”刚想开口劝几句,“哐啷!!”茶盏被掼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随后,南书房里所有可以被摔碎砸烂的东西悉数没有幸免。檀木的桌椅,官窑的瓷器,孤本的古书,全部在咎的暴怒下寿终正寝。小路子跪在漫屋飞舞的木屑、瓷渣、纸片里抖个不停,见多识广的靳统领则目瞪口呆的看着几似发疯的东方咎。直到整个书房里再也没有可以砸烂的东西,咎才停了手,站在书房正中,喘着粗气,四周已是一片狼藉。“皇……皇上,那天曦公主因为楚皇病重,与南宫玉蟾有约,商定三年后才行大婚。”靳统领哆哆嗦嗦的补上了这句话。他实在被咎吓坏了,这位向来温和的皇帝还从来没有如此怒火冲天过。三年后?三年后与三十年后有什么区别?!那道契约上的时限明明白白是四个大字:有生之年!楚天曦,楚天曦……楚天曦!!!!!!有一种恨叫做咬牙切齿。“启……启禀皇上,宫,宫外有一道士求见。”复又转来的内侍官躲在书房外已经好半天了,直到里面惊天动地的声音息了才探头探脑几次以后硬着头皮进来禀报。咎紧紧抿着嘴唇,眼睛里的厉色几乎能杀人,身边一丈方圆内都让人感觉到了寒意。僵硬着转过脖颈去看内侍官,“道士?”“是,他说他叫云崖子,与皇上见过的。”片刻后,咎才低沉着声音说:“宣!”“是。”内侍官低着头倒退几步,才转过身去匆匆跑了。“你们都先下去吧,有何消息随时回禀。”“是。”靳统领和小路子也擦着冷汗离开了南书房。看来皇上这中楚之行的余威,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平复。云崖子进书房来先是四下看了一看,又看看咎,“皇上好大的气性!”咎目光阴沉的看了他一眼,“你来找朕又有何事?”“听起来,皇上似乎并不欢迎贫道啊?”云崖子表情极是轻松,在御书房里踱了几步,用脚尖轻轻踢着地上的杂物。“道长若无事,也不会登朕这三宝殿了。”“啧啧,皇上未免也太过自负,怎么朝堂里英明神武,没想到底下里终究是一幅女儿家性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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