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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言大乱,依孙长权而言,莫异于改朝换代。这在东桤百年基业里,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纷纷摇头以对。孙长权不想此言引出这般局面,惶恐间,只觉冷汗直冒。而那边咎在重重围攻之下已经渐渐不支,眼前影像错乱,血汗满面。而窦兴荣却被袁崇海缠得脱不了身,眼看着东方咎便有性命之忧!“住手!”突然,一声娇叱传来,“全都给我住手!”正对着咎轮番而上的众兵将闻言一惊,都停了手,纷纷转头去看。东桤国长公主东方琳琅,凛然立在永乾殿外,一身典雅衣裙,满面凌厉之色。瞬间,殿前广场上一片静默,兵士们都停了手,连议论纷纷的大臣们都停住,所有人望着长公主,静等下文。虽然长公主随皇后长年深居后宫,从不过问国事,但是在现在这般局势下,相对于孙长权和袁崇海,长公主才是更能代表皇家意志的人。东方琳琅左右扫视一圈,目光走过拄着长剑支撑着身体的咎,最后落在孙长权身上。神色严肃,看得孙长权一个激灵。竟然忘了东方家还有这样一个长公主,即便杀了东方咎,这东桤,也决然轮不到孙长权来做主。“孙大人,你意欲何为?”长公主语气平淡,却是凛然不容违逆的态度。“长公主,难道你尚不知情么?逆贼东方咎杀父弑君——”“住口!!”东方琳琅一声断喝,孙长权下意识闭了嘴。他在东方家的人面前,并无胆量放肆。“方才我就在永乾殿,父皇与皇叔并非世子所害,这都是本宫亲眼所见,孙大人何处听来那些佞词?”“这——”孙长权一时语塞。众人听见此说,都表现出原来如此的表情,脸上俱是宽怀。唯孙长权面如土色。“父皇驾崩,皇叔一并故去,我东方皇朝只余世子一条血脉。二位大人在此对世子痛下杀手,是打算绝我东方一门香火?”东方琳琅口气含怒,话里半分余地不留。孙长权眼珠飞快的转来转去,脑中思考着对策。“我看倒是孙大人心怀叵测,莫不是有何不可告人之处吧?”此言一出,孙长权冷汗直下,诸大臣纷纷看着他摇头,很是不满,而东方琳琅却并未将他看重。慢慢踱下台阶,一步一步靠近殿前的东方咎。所过之处,兵将们垂手低头,纷纷退让。对皇室的恭顺,多年早已成了习惯。咎已然到了极限,强撑身体看着皇姊走近,一双温柔的玉手轻扶她的胳膊,知道东方琳琅是护她的了,手一松,便软瘫下去。东方琳琅伸手接在怀里,顺势跪坐在地上,“咎儿,咎儿!醒来,现在不是你软弱的时候,还等你去发号施令,君临天下呢。”“皇姊……”东方咎抬头望向长公主,双目含了泪,面上尽是委屈的神色,仿佛遭人欺凌后终于寻到了依靠。东方琳琅一手托扶着咎,另一只手慢慢举起,赫然是东方平随身带的,代表东桤皇帝的玉牌,众人见令纷纷跪倒。“今有东方咎承袭东桤王位,通令四海,百官俯首。”东方琳琅说完,施力扶咎站起,自身也跪下去。“新皇万岁!”王丞相面露喜意,带头跪倒,在场其余人见状无不下拜,山呼齐贺。咎伫立于当中,望着宏大气派的东桤王宫,看看周围拜服于她脚下的人,犹觉似梦中一般。早上,她尚在天牢为囚;前刻,她在团团混战中几乎保不住性命;眼下,却已经做了东桤的新君。而身后的永乾殿里,那三个带给东桤几十年太平兴盛的人已经作古,这一国未来,兴亡与否,竟真要靠自己了……有了长公主力主,无人再敢有异议。东方咎顺顺当当的成为了东桤国第十七代君王。东桤虽遇帝崩王殒之变,却因为多年来东方平的统御有度,并未见乱象,皇宫内外,朝堂上下,皆是一派井然。东方咎的登基大典,因为国孝家孝两重丧事在身,并未穿起那象征帝王权势的金黄衮龙袍,而是一袭玄黑锈金的薄裘。平天冠和无忧履皆由御衣坊连夜赶制,在东方琳琅亲自过问下,咎登基的大小事务都早已妥妥帖帖打点完备。前夜。宫里原来的内侍太监和长公主宣来给咎疗伤的御医们已经战战兢兢的跟随咎好几天了,却都没得着机会近前一步。齐王府的林总管和太监小路子匆忙被召进宫,连夜按照咎惯常的心思准备新皇寝宫,也未得咎任何示下,只得按照平日里的旧规矩来。而咎自己,这几日沉默不语,喜怒不见于色,此刻却坐在永乾殿一侧的一把沉香雕龙椅上出神。时辰早过了酉时,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大殿里空阔寂然,几只粗大的龙烛被几阵夜风吹得摇摇晃晃,映在咎脸上的光影,也便恍惚起来。咎未有一步登天的欣然,心里反是一股隐约的忐忑。并没有过有朝一日要金殿为君的打算,她深知自己的身分并不符合帝王的常理。而因为王兄的早逝和伯父的相逼,重重变故下才身不由己。那隐藏的秘密会不会因此变得难以掌握?这让她心中总有块垒郁结。微抬眼,看着眼前这盘龙的影壁,华贵的龙榻,想着不知多少祖先在这里统御天下,指点江山,而从明天起,这里是属于自己的了。好似还看见东方平卧在那里的样子,手上的奏折页页翻过,对着跪在下面的臣子,气魄十足。自己也能如伯父一般理出一个昌平盛世来么?咎缓缓地吐出一口闷气,轻轻阖上了眼睛。一阵吹进殿来的冷风,让咎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听见殿门口有声音,抬眼望去,东方琳琅远远站着,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皇姊。”咎略吃力的站起来,迎着东方琳琅过去。“已经是新君了,这些称呼得改了才好。”“任它如何皇姊总是皇姊,难道为君者便不能有亲情了么?”咎摇头,不以为然。二人皆是新丧了亲父,遍身缟素,相对时不免凄然,一时无话,竟都沉默着。“皇姊,”许久后,咎才犹豫着开口。“嗯?”“那日这永乾殿里,真是皇姊在么?”听见问,东方琳琅脸色更见黯然。那日一幕血腥,任是谁见了,也不会轻易忘却它的惨烈,又何况,是与那死去的三人都戚戚相关的人。“过去的事情,皇上只管忘了吧。眼下,还是用心安定朝政才是正事。”“皇姊信得过咎么?”东方琳琅淡然一笑,“不信你,可还有第二个人能够相托?”“咎不会让皇姊失望的。”口气虽轻,却是如鼎的誓言。东方琳琅看咎的眼睛,那纯净如水的波光里,有着担负起重责的勇敢,和不负所托的信念。长公主的唇边泛起微笑,转身走出了这永乾殿。前日的血光已经化作今日的希望,看着天边一轮皎月,似乎有不尽的前景照亮。东方琳琅接过宫女捧上的夜衣,回头看了一眼尚留在原处的咎,欣然而去了。而这位第二天便要登基的新君,却在这永乾殿里,坐了整整一夜……第二日一早,按照惯礼,咎先往玄天坛祭祖。一路上百姓皆在道路两侧跪拜,窦兴荣领御林军前后把守,车仗队伍排列齐整。自坛口下来,咎手持玉圭,缓步而入,直上祭坛行祭。三跪九叩,祈愿东方氏先祖庇佑。经过一系列繁杂的仪式之后,乘九曲回龙辇至东桤皇宫,步入恒元殿,端坐龙椅,接受百官朝拜。大臣们看这少年君主一派威严庄重,脸色泰然,气度稳健,这样隆重场合下不见丝毫紧张慌乱,王者之气浑然而成。面色虽还稚嫩,眼光透过一十二旒昂然扫视,自是不容违抗的气魄。心里便都收了疑虑,专心辅佐她为帝了。咎称帝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追封哲太子为明瑛皇帝,与先皇东方平,齐王东方泰一起厚葬于东桤皇陵。并下旨在皇陵附近修建一座新的别宫。殡礼之上,东方咎一身素缟,跪倒在三副棺椁前,嚎啕痛哭。观者莫不动容,都言新帝心慈情重,深得百姓敬仰。百官更是不再信那日血变会是咎的所为。史官便将东方平的死因写作因太子夭折心窒而亡,齐王与窦毅皆是为国尽忠,操劳过度所丧。自此,那日永乾殿里的一场血案成为东桤人人禁忌的事情,不再有人提起,更不再有人追问缘由,随着死者长逝,成为永远的隐秘。称帝后的第一个早朝,咎在龙椅之上正细细听取连日来的奏折,突然传令官匆匆跑进大殿,奏道:“启禀万岁,今有韩士钊韩士铎,率领五万卢兴堡军士在帝都北门外扎营。二人弃盔卸甲,自缚于城门之外,请皇上定夺!”咎闻言,抿唇不语。略沉思片刻,吩咐窦兴荣,“窦将军,你去将这二人带上殿来。”“是!”窦兴荣领命而去。不一刻,那韩氏兄弟便被带到恒元殿。果然布袍葛衣,五花大绑。看见咎,二人对望一眼,面上竟有喜色,曲膝下跪,“吾皇万岁!”咎看着他二人,沉声问道:“你兄弟二人这是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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