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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河有些吃惊。

他知道两位老人打他和自端的婚宴之后，就没有再一起坐下来过。多少是有些心结；日常里，倒是景家奶奶支应着，大面儿上过得去。

&1dquo;爷爷&he11ip;&he11ip;”

&1dquo;呸，找我喝酒？正经的huang鼠1ang给jī拜年——明知道医生不让我喝，这不是馋我呢？”佟子坚白眉又开始抖，&1dquo;他喝，让我瞧着？我才不gan哩。”

&1dquo;真喝了？”

&1dquo;嗯，金线芙蓉泉。”佟子坚揉了揉鼻子，&1dquo;老匹夫，存着好酒馋我。”

铁河张了张嘴。

&1dquo;还说，一共就三坛子，一坛子我们俩解决；一坛子留给你；还有一坛子，”佟子坚说到这儿，竟然笑了，&1dquo;留着给阿端家的孩子满月席。”

&1dquo;这都&he11ip;&he11ip;什么时候的事儿？”半晌，铁河才问。

&1dquo;大年初一。老匹夫拎着一坛子酒，健步如飞的进门来，撵都撵不走，硬是赖乎乎的吃完了午饭吃晚饭，半夜了才给他们家老大扛走了，据说，再不回去，他们家那只老胭脂虎要威了。”佟子坚呵呵笑着，灯光下，铁河看得出爷爷满面红光，&1dquo;还是那么个样子，一辈子好酒。打扫战场，别人都先捡枪支弹药，他先冲军衔高的去，惦记着高级军官的酒壶&he11ip;&he11ip;不知道挨了多少回训。”

铁河笑出来。

&1dquo;死xing不改。打硬仗的时候，脑袋上军帽一转，一茶缸子烧刀子下肚，头一个冲出去，眼都能杀红了&he11ip;&he11ip;有喝酒误事的，倒没见他误过；老长说的还是对，景学茂，每到大事不糊涂。”佟子坚笑着，摇了摇头，&1dquo;他生平最得意的，第一个是酒量好，第二个是娶到了琴眠鹤。如今，依我看，还得加上一个。”

&1dquo;什么？”铁河问。

&1dquo;给他的宝贝阿端，找了个好人家。”

铁河笑出来，&1dquo;爷爷&he11ip;&he11ip;”

。

正文第七章木与石的偎依（二十七）

&1dquo;不说那么些，小铁，我们俩老小子，活着的日子按天儿数了，就这么点子愿望，盼着你们都好。”

&1dquo;是。”

&1dquo;可你也得给我争点儿气。”佟子坚的手，扶在铁河的肩膀上，&1dquo;六年&he11ip;&he11ip;啧啧啧，小铁，爷爷可没六年可等了。”

&1dquo;爷爷。”

就&1dquo;当初，你奶奶嫁给我的时候，我比你还惨。常想，我一个堂堂留洋博士，娶家里给订的小脚媳妇儿？不能够哇！我死拖着，不肯。后来扛不住了，回国来，要退婚；你太公，轻飘飘的给了我个白眼，说，你还退婚？你早被那女学生革了命了。我打听着去她的学校，我看着那青裙白衫，乌黑的辫，抱着一叠子书，从学堂里，飘然而至。我的心啊，怦怦的跳，就只想着，唉，我咋才看见你呢？”佟子坚嘴角挂着微笑。回忆，让他的脸上，看上去，如年轻的小伙子那样，满满的，盈盈的，都是幸福。

铁河看到怔。

&1dquo;可是啊，她真是不想嫁我来的。一直到我都掀起了她的盖头，她瞧着我，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入dong房的之前，你太婆悄悄跟我说，尕娃，等她把耳环摘下来，放在梳妆台上，你去，把你的帽子扣在上面，这样，这辈子，她就都听你的了。我就笑。我是留洋的哎，我能信这个？你太婆说，尕娃，她家一定也是这么教的，等你的帽子先脱下来，她把耳环放在你的帽子上，好教你，以后都听她的&he11ip;&he11ip;”

堙铁河听着，已经入神了。

&1dquo;这可真是不好办。我不脱帽子，她不摘耳环。我盯着她的耳环，她盯着我的帽子&he11ip;&he11ip;两个人就那么坐着，悃的打跌，谁也不先走那第一步。我啊，后来实在是受不了，我就说，我先睡去，你也早点儿安歇。她没言语。我把帽子摘下来，放在她的梳妆台上——以后都听她的，也没什么要紧。我看着她的眼，我知道，这辈子，只要她是我的人，就行；家里的事，本来就是女人做主，我不争这个。那一晚，我去书房睡的。清早起来，怕人现，我悄悄儿的跳窗子回我们的dong房，她都还没起呢&he11ip;&he11ip;小铁，你知道嘛，我看见了什么？”佟子坚微笑着看铁河。

铁河摇头。

&1dquo;我的礼帽，摆在左边；她的耳环，摆在右边。”佟子坚笑出来，&1dquo;你奶奶，她是水家的小姐，从小是被《列女传》缠着，被牌坊压着，被四书五经泡着的。出去念几年洋学堂，跟着人家搞学运？我以为，她是凑热闹罢了。可是不，她真把平等搞到家里来了。那之后，无论是我去南京，还是重庆，一直到延安，她都陪着我走过来的。小铁，你奶奶，我以为，是这世上，最奇特的女子。遇上了，是我这一生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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