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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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他轻掀衣摆就要屈膝跪拜。
屏风后的人却又开口道:“不必行礼,进来吧。”
“是。”沈夷光起身,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内室烛火昏暗朦胧,沈夷光目力极佳也只勉强看清塌上穿着明黄衣衫,无力靠在床头、双目半阖的老人。
谁能想到这竟然是大邺朝曾经最骁勇善战、曾多次御驾亲征赶走鞑子,平定边关十六州的皇帝陛下。才将四十出头本该正值壮年的年纪,现如今却被病痛折磨的瘦弱不堪,宛若一个风烛残年的耄耋老者。
“过来。”靠在塌上的皇帝睁开眼,恍惚片刻,借着幽暗的火光,将目光聚集在面前一身玄衣背脊笔直的少年身上,招手示意他上前。
沈夷光于是往前又近了几步。
病痛中的老皇帝挣扎坐正,奈何身体实在不争气,动一下便要喘几声,最后勉强着坐定。
他眼中一片浑浊,已然看不大真切周遭,唯有面前的少年将军他看得真切。心知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这位将死的皇帝便直接开门见山。
他吃力地抬起手臂,在床头内侧的墙上摸索着,而后食指屈起,在某处轻扣三下。
紧接着,原本平整光洁的墙面陡然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暗格。他抖着手将里面的盒子拿出来递给沈夷光,目光渐渐凝重聚神,有了几分往昔帝王的威严。
他沉声说: “朕在位三十载,兢兢业业宵衣旰食,自认无愧于先祖。可惜朕尚有许多宏图伟业未能圆满,却已时日无多。”说到这,老皇帝重重的咳了几下,吐出一大口血,染得明黄里衣几近黑。
沈夷光忙要上前,老皇帝却摆手示意他不要动,自己擦了血,长叹道:“朕恐怕……撑不过今夜了。”
沈夷光心中一恸,却又不知该如何宽慰,只能低声道:“陛下福泽绵长,会好起来的。”
老皇帝摇头,苦笑道:“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岂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好的。”
他说着拉过沈夷光的手攥紧,语气中透着一丝托孤的决绝:“平昭,朕今日起就将太子托付给你了。”
沈夷光眉头一跳,抬头直视回去,眼中有些不可置信:“这……”
感知到身体渐渐不支的老皇帝却不容他多问,抓着他的手咬牙道:“朕要你不惜一切代价护着太子远走,韬光养晦以待来日,佐他登上龙位。”
“你听到了吗?”
他边说边盯着沈夷光,意图从他脸上得到肯定的答复。
沈夷光感受到他急迫的目光,意识到眼下情形紧急,强压心头的情绪,点头应下:“臣一定不负所托。”
听到他的保证,老皇帝松了口气,身子猛地一松,垂咳了许久。
他心里知道,以沈夷光正直勇毅的性子,即便没有他最后的这番叮嘱,也会好好护着太子安然长大。可他毕竟快死了,有些话总要亲耳听到才能安心阖眼。
此时墙上又一扇暗门打开,方才领路的张公公脚步蹒跚牵了个孩童走进来,柔顺的说:“陛下,奴婢已将太子带过来了。”
年仅九岁的小太子睁着一双圆溜溜黑漆漆的大眼乖巧站在原地,脸上是还未完全从睡梦中清醒的懵懂,不明白他怎么睡得好好的,忽然就被带到父皇内寝。
见到小儿子,老皇帝目光瞬间迸出一阵柔和,他伸出枯瘦的手拉着他,指着沈夷光吩咐道:“岑儿……从今以后要好好听你舅舅的话,知道吗?”
“不管来日如何,你所学的那些功课一样不能落下,就像朕从前亲自教导过的一样。”
“明白吗?”
室内气氛太过凝重,即便年幼的太子也察觉到了什么,眼中很快噙满了泪水。他不明白,上个月还带着他骑马的父皇,为何一下子病得如此重。
“三哥一直不让儿臣来见您。”他垂着头擦眼泪,语气很是自责:“他说父皇病中见了儿臣,会更气恼。”
还不太懂事的小太子以为真如三哥所说,父皇是因为他之前偷偷将小兔子揣在怀里带去书房玩物丧志,这才气得病倒,每况愈下,心里一直歉疚害怕。
“他胡说。”老皇帝握紧太子的手,看着他稚嫩的脸,依稀有几分早已病故的先皇后模样,眼中满是留恋:“朕从未真正生过你的气。”
“只是往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即使是往日不近人情冷酷淡漠的皇帝,临终前也和许多平常人家的父亲一样,对自己年幼的孩子流露出慈父的不舍和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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