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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镜辞待她一直温温和和,乍一看,无处不温柔,但细细瞧来,却处处是冷淡。
她有时甚至宁愿他能对自己恶语相向,这样至少不会觉得与他咫尺若天涯。
方镜辞指尖扣在桌面上,眸子含着丝浅笑,儒雅俊朗的外表看不出丝毫不耐。但熟知他的云裳却深知,倘若自己再不开口,必定会被他请出思韵。
思绪万千,她终于还是柔柔切切开了口:“表哥当真要尚公主?”
只这一句,几乎就要落下泪来。
自从住进宁国公府,她心中想的无不是嫁与他为妻。纵使知道他温和的外表下藏着冷淡,却一再自欺欺人,觉得他性格本就如此。
美人眸中含泪,愁绪万千,如画般写意,令人心动。可方镜辞眼中映入如此如画景色,唇角勾着三分笑意,但眼眸依旧冷淡。
“圣意难为。”他眼眸微微闪烁一下,蓦地想到安国公主所说“拖延至陛下松口”,唇角笑意顿时微微收敛。又接着道:“便是安国公主,也不得违抗圣意。”
安国公主究竟是不敢违抗,还是不敢违抗,云裳无从知晓,可她瞧着“被迫尚公主”的方镜辞,却并未瞧出他的懊恼与不甘。
方镜辞年纪轻轻便任职礼部侍郎,靠得可不只是阿谀巴结。背后的手段只怕常人难以想象。她实在不知,这样的人物,又怎么会被区区“皇命”困住?
她微微垂下眼眸,将眼底的困惑不安隐去,再抬眸时,已然恢复了娇柔状。她张了张口,正要说话,眼神却蓦地在他湿了的右肩上顿了顿,“表哥,你衣衫怎么湿了?”
她这位表哥,出身宁国公府,虽然宁国公府已然有颓败之势,但养出的大公子方镜辞却一身贵气,儒雅温润,沉稳端庄,素来有“君子之风”之称。
他最注重仪表,出门必正衣冠,这样的人在阴雨天气都不会忘记带伞,又怎么会无端湿了衣衫呢?
方镜辞连眼神都没动一下,“雨大。”连借口都给的极不走心、敷衍至极。
云裳轻咬着下唇,眸中水光涟涟,“雨天阴寒,当心风寒,表哥还是快章换下湿衣。”
“你来之前,我正要更衣。”平平淡淡的回话,却带着一股几乎听不出的清淡指责。
云裳为他这份几乎毫不掩饰的冷淡微微红了眼眶,福了福身,“云裳就先告辞,不打扰表哥了。”
话音落,她却没动,哀婉凄切的眼神望着方镜辞,似乎还在期待他能开口挽留一番。
然而方镜辞却端起杯子,垂着眼皮浅酌一口,一副已然送客的姿态。
云裳咬着下唇,眉眼含泪,一步三回头,却始终没有等到挽留的话语。
云裳前脚刚走,方镜辞就波澜不惊问沙棠:“谁把我的行迹告知表小姐的?”
他语调平淡从容,三分笑意只剩一分。
他待下人一贯温和有礼,从不大声斥责,同宁国公想必,更是甚少摆主子架子,惹得沙棠同宁国公府里的一众奴婢无一人不想到思韵伺候他。
但这会儿,他语气同往日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连一丝怒意都听不出。但落到沙棠耳中,却不由得胆战心惊,连膝盖都微微软,几乎想要顺势跪倒在地上:“奴婢……奴婢不知。”
方镜辞盯着她,一言不。好半晌,才移开眼睛,淡淡道:“告诉府里其他人,有时间做多余的事,不如先做好手头上的事。”
沙棠便知道,这就是不追究了。她抹了一把额角冷汗,恭敬道:“奴婢知道了。”
与方镜辞分别之后,安国公主叼着一块果脯,独自撑着伞悠悠哉哉进了宫。
刚踏过正阳门,就跟迈着小碎步匆匆而来的于公公迎面撞上。
“公主殿下,您可算来了。”才一照面,于公公就苦哈哈着一张脸,惯例似的来诉苦。
安国公主眉毛都没动一下,慢条斯理将叼着的果脯吃下肚,这才不紧不慢问道:“陛下又怎么了?”
这两年小皇帝长大了,日常作妖,安国公主早已波澜不惊。
在小皇帝身边伺候着的人却没法波澜不惊。于公公苦着脸:“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安国公主镇定自若跟在于公公身后,朝着小皇帝所在的政和殿走去,一点没觉得会有多大问题。
细雨纷纷,枝头刚绿的嫩叶被风雨打落,铺在大理石地板上。政和殿外,小皇帝站在华盖之下,正手舞足蹈指挥着宫人冒雨搭建着什么东西。
细雨如丝如雾,安国公主站在原地瞧着。宫人们冒雨搭建着,在皇帝的亲自监工下,甚至都不能去擦一擦脸上的雨水。
于公公在一旁补充:“陛下今儿午睡起来,非说在梦中瞧见什么攀云梯,便让宫人们赶紧搭建登云梯,他要上去瞧一瞧攀云梯在不在,有没有什么仙女等着他……”这话拿去哄孩子都没人信,也不知道小皇帝是怎么异想天开,居然还想着搞出什么登云梯?
“攀云梯跟登云梯有什么区别?不都是遥不可及、虚无缥缈的东西么?”听着小皇帝的荒唐行径,安国公主眼波没动一下,倒是教于公公汗颜不止。
“殿下说的是。”他苦着的脸色丝毫没有因为安国公主这话缓解,“但是陛下坚持要搭登云梯,老奴也没有办法。”
“不管是攀云梯还是登云梯,这玩意儿肯定是不在的,也搭建不成。”安国公主的声音还带着笑意,语调漫不经心的,但说出的话却是直指问题核心,道出了此刻雨中参与搭建的所有宫人的心声。“但我觉着吧,我们这位皇帝陛下可能睡觉的时候,一不小心,把雨水灌进脑子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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