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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应祭祀活动结束之后,终于到了登基的时候了。避开了端午,在五月初七就是个好日子,朱厚熜终于摆脱了无证上岗的尴尬,正式成为皇帝了。
年号选了“嘉靖”,朱厚熜觉得耳熟极了,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关于这个年号的事情。
登基大典之后就又是一通祭祀,朱厚熜觉得经过这小半个月,他的肠胃功能都要退化不少。对着模模糊糊的银镜子,他基本上都能看出来自己的脸色白了不少。
终于可以上朝了,当然朱厚熜不是喜欢上朝,而是,上朝了就不用再斋戒下去了。朱厚熜坐在帝座上,居然没出息的开始不由自主的想晚上吃什么的事情。
虽然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些什么,朱厚熜也觉得挺汗颜的。于是赶快收束心思,专心致志的听大臣们奏事。
其实有什么事是需要朱厚熜处理的呢?现在的他大致上也就是摆在龙椅上做个摆设,具体的事情,杨廷和——朱厚熜已经知道这个老头居然就是首辅大臣——带着他的工作组已经在台面底下做完了。
可是这天真的就有事了,真的就有必须朱厚熜处理的事情了。
朱厚熜看着礼部尚书,也是内阁四辅,毛澄,举着他的奏章就开始念。
奏折很长,文笔也很不错,但是朱厚熜越听越觉得不是味儿。
这奏折居然是叫他去过继给死了好多年的孝宗皇帝,朱厚熜皱起了眉头。
孝宗皇帝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再说了他有自己的儿子,虽然那个儿子也已经死了,可是只要有大明朝,只要还有朱家的皇帝登基,就不会出现宗族祭祀的时候没有人祭他的问题。
这也就是说,过继不过继的,根本就是画蛇添足。朱厚熜作为现任的皇帝,本来就有祭祀他的义务,根本用不着过继。
更何况,朱厚熜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爹,而且朱祐杬也才死了不到三年,按说,朱厚熜的孝还没守完呢。现在居然就说起了承嗣和过继的问题,这帮子大臣脑袋被门挤了么?现在倒是不讲孝道了?
虽说朱厚熜因为自身的原因,在他心里还是那个现代的爸爸才是他爹,对于谁才是这个时代这个身体的父亲其实比较无所谓。可是,也不能就这么让他“抛弃”了养育他十一年的朱祐杬,另外认了一个跟他一点儿感情都没有,甚至在他出生之前就已经死了的人当爹吧?总得有个缓冲的时候呀。
而且,要是过继过去,现在已经不止是朱祐杬一个人的问题了,连带着蒋氏也不能认了。成了孝宗的儿子,朱祐杬就成了他的堂叔(皇叔考),而蒋氏就从母亲,一下降级成堂婶(皇叔母)了。爹不是亲爹了,好说,反正两个都已经死了;可是妈还是活着的呀,这让蒋氏怎么受得了?辛辛苦苦生养的儿子,好不容易长成了半大小伙子了,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人家的儿子,改口叫自己堂婶了,蒋氏还不得直接崩溃了?
再加上现在蒋氏也就只剩自己一个亲人了。最疼爱的小儿子朱厚煜夭折,朱厚熜的长姐,也是蒋氏的长女,善柔郡主在五年前就夭折了,蒋氏的后半辈子完全就指望着朱厚熜了。要是现在朱厚熜再认了别人,蒋氏大约是受不了的。
朱厚熜皱着眉,眼神不善的看着毛澄。大概是新君年少,真的没什么威仪可言,毛澄顶着朱厚熜冰冷的眼神,一点儿也不受影响,念得兴致勃勃。
末了,毛澄高举奏章,扑通一下跪下了,神情激昂。他已经说了快半个时辰了,声音也有些嘶哑,可是他的音量愣是又上了一个台阶。
“臣等以为,此为圣朝第一大事,有言毋行者,为乱臣贼子,邪佞祸国,当斩!”
本来要是只有前面的那部分,朱厚熜或许也就好声好气的和他们讨价还价了。可是这最后一句,分明就是威胁了么。
当初在北京城外,杨廷和也不过隐晦的警告了他一句,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帝呢。现在做了皇帝,大臣们倒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他了吗?
反对的就是乱臣贼子,该杀,那如果他反对呢?
朱厚熜看着毛澄的眼神已经不止是冰冷了,还带上了厌恶。他这个人算是很平和的人,也不怎么容易真正的生气,但是就是讨厌别人威胁他。
这是打从上辈子很小的时候就有的毛病了。在苏沉照还在上小学的时候,如果父母告诉他,期末考试考得好会有奖励,那么他就一定会努力学习,争取考个好成绩;但是如果父母说的是,如果考不好就没有新衣服,不带他出去玩,那他及一定跟父母作对,专门反着来,就是要考个很差的成绩叫他们看看。
时间长了,就连老师们也都知道他的这个毛病了,几乎从来都不会对他说“如果你怎么怎么样,我就告诉你家长/你班主任”这样的句式。苏沉照就这么把这个毛病带到了中学,带到了大学,一直带到朱厚熜身上。
所以现在本来就不怎么高兴的朱厚熜是真的生气了,太监把毛澄的折子拿了上来,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也不接,就这么让那个太监举着折子站在一边。
晾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了,大臣们都眼巴巴的看着默不作声的朱厚熜,直到毛澄也忍不住抬头了,朱厚熜才冷笑了起来。
“毛卿,好大的权势!有言毋行者,当诛么?凡是不附议者,在毛卿口中都便成了乱臣贼子,那,今后还有谁敢违背毛卿之意?毛卿干脆代朕行事吧!”朱厚熜拿过太监手里的奏章,丢了下去,正落在毛澄的鼻子下面。
这个帽子可算是扣得大了,一下子毛澄就变成了挟君令以要群臣了。杨廷和瞪大了眼睛,似乎惊讶于朱厚熜的不按牌理出牌。毛澄的脸色更坏,直接变成了铁青色的。
但是皇帝只是指责了一句,也没有说是什么罪名,更没说要处罚,一众大臣们就这么站着,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朱厚熜,无从求情,也就没有人贸然的求情。
“昔者太祖皇帝尚不为虚名附会朱子后人,今日朕便是那忘本之人,要背弃先父了吗?”朱厚熜知道这件事虽然是毛澄出头,核心还是杨廷和,于是眼睛就只盯着杨廷和,“毛卿此言,要置朕于何地?如若依了毛卿所言,使我父子不相认,百年之后,朕如何有脸面见太祖及父王于地下!”
朱厚熜抬出了朱元璋的例子,倒是恰当的。当年朱元璋做了皇帝,要修家谱的时候,大臣们都建议他把朱熹作为自家老祖宗,抬出来也好看。但是朱元璋一点儿也不避讳的说,他根本和朱熹一点关系都没有,开口就说“我本淮右布衣”,当真是自信又豪迈。
现在朱厚熜抬出来了朱元璋,也是表明,他绝不会为了名声上好听,或者还有继位的名正言顺,就不认自家的亲父,攀附上孝宗皇帝。
这样一来,就把是否继嗣的问题引导向了他自己的名声的问题,不纠结于这是国体,或者这是大礼,对于朱厚熜才是有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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