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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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柳来走下阶梯接过账本,呈到御前。
乾和宫一片冷凝,许久,响起皇帝沉稳如常的声音:“至少一百二十万两。”
“因数额巨大,臣人手不足,暂且还未查全,今上奏御前,恳请陛下彻查此案。”宋颐跪地稽。
皇帝让御前牌子把宋阁老搀起来,又把账本翻了翻,“无耻硕鼠。”他安静片刻,猛地打飞了御案上的笔架,“由宋阁老、何百载主审,传刑部、锦衣卫、都察院立刻彻查此事!”
皇帝撑着御案,扫过跪在殿内的两排臣工,目光落在戴泱头上,说:“北镇抚司如今无人坐镇,戴泱暂且着手,把这案子办了。”
戴泱磕头,“臣领旨。”
皇帝不欲再多说,坐了回去,臣工们陆续轻步退下,薛萦端了茶给他。皇帝抿了两口,说:“朕让他们查账,查出来的比朕预想的还要精彩。”
先帝爷年轻时在战场上受过伤,一直未好,驾崩前的两年内一身伤痛,渐渐的也就无心国事了,留下了的蛀虫也逐渐肥硕起来。尚柳来替皇帝打扇,说:“尤为府中的暗账已经在檀监事手中了,等拿回来合账,便能清算。”
“此事不要声张,给驰兰他们招惹危险。”皇帝把茶喝完,搁了杯子。
尚柳来这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说:“这一封是檀监事亲自写给陛下的。”
皇帝接过信纸,将半面小楷看完了,没有说话。尚柳来见他面色松快了些,便说:“檀监事很快就能抵京了?”
“嗯,再过几日便要启程回京了。”皇帝弹了弹信纸,宽慰道,“驰兰信中还说鹤宵此次随行,先是告知他骆大勇的行踪所在,替他省时省力,还在搜账时给别桢出了力,不仅乖觉,还很懂事。”
尚柳来说:“世子如此,陛下以后也能放心了。”
皇帝将信给尚柳来,说:“家里兄弟不多,八弟实在不中用,鹤宵与渡洲若是能替朕出力,朕也能松快些。”
说起“兄弟”,尚柳来倒是想起个人来,冷宫里还住着一个呢,按顺序该是陛下的九弟,此前小爷吩咐盯着此人。他没有说,仔细将信收好。
“说起渡洲,”皇帝看了眼尚柳来,“朕听说前几日,戴泱给渡洲脸子瞧了?”
戴泱虽说就那副脾性,但尚柳来也纳闷他怎么就瞧傅山游不顺眼了,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斟酌着,尚柳来说:“奴婢瞧戴公公那会儿子心情不爽落,以致礼数不周全。”
戴泱为什么不爽落,皇帝心里清楚,无非是看不惯落絮,闻言嗤道:“一天天的瞎闹腾,让他滚出去办案,没事别进宫晃悠,朕烦他。”
“奴婢遵旨,一定好好跟戴公公说。”尚柳来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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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六哥啊。”檀韫把飞书收起来,笑着摇了摇头。
他一提起戴泱,脸上就有笑,傅濯枝靠在榻上,指腹摩挲过琴弦,出嗡音,说:“你与戴泱表面上关系成谜,似友似敌,却在我面前这般真心流露,不好。”
“有人相识多年仍只见貌不见心,有人甫一聚便能探心投机,我与鹤宵更像是后者。”檀韫提笔写字,头也不抬地说,“你我共行一程,我已知你十之八九了。”
傅濯枝按着琴弦,静了一会儿才松开,不轻不重地拨了一下,笑道:“原来我这么好看透啊。”
“是你太敞怀,我哪怕是个瞎子,也该窥见半点了。”檀韫说。
他回完信,叫舱外的是观拿走,自己就站在房门前眺望黑幕下的水面,屋内传来琴音,不是什么曲子,但正应了这水面,宽广无垠而沉,深不见底而静,仿佛蛰伏吞天巨兽。
世子的琴音中有景,有情,便说明眼中有,心中也有,只是一直克制罢了。或许是因为他怜惜先秦王妃的遭遇,又痛恨她对自己的牵连,因此悔恨交织,刻薄地给自己判了死刑,觉得他这样的“孽种”不该存活于世,更不该过得愉悦痛快。
秦王和先秦王妃就好比水底的巨兽,傅濯枝表面无波无澜,心底却时刻被吞噬,水面上的波浪涟漪只是他呼痛的证据。
“啪。”檀韫已经走到船边,随手解了腰间的玉佩扔下去。
“这是做什么?”
琴音停止,傅濯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没什么,”檀韫转身看他,温声说,“试试深浅。”
傅濯枝失笑,说:“怕翻船吗?”
檀韫没有反驳,而是问:“鹤宵会凫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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