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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页(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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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燕不好反对,决定装就要装得像一点,便跟卓越到卧室去睡。第一个晚上,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但都没怎么睡着。第二个晚上,卓越伸手来搂她,她躲开了。第三个晚上,卓越又来搂她,还告诉她说:&ldo;我吃了这么些药,打了这么些针,早就不能---那个了,我只想在有生之年能再搂着你睡一觉----&rdo;她没再推脱。他搂着她,很规矩,只是搂着,跟她讲他这些年来的生活和感受,讲他每次看见她出去会黄海时他的心里有多难过,讲他有多少个夜晚站在她卧室门外流泪,然后回到自己的c黄上,回忆着他们的过去,自己解决自己,讲他被关在监狱里时如何想她,讲他倒在县公安局前的时候如何在心里呼唤她的名字。他讲了一路,哭了一路,她也听了一路,哭了一路。最后他问:&ldo;燕儿,为什么你不爱我?我到底有哪点做得不好?&rdo;她不肯说,但他一定要她说,不然他死都死得不安心。她只好把自己那时的感觉说了一下,他抱着她流泪,追问她:&ldo;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你告诉我了,我都可以改正的呀!我做了那么多你不喜欢的事,还不都是为了留住你吗?我只不过不知道你要我怎么样爱你,但我是愿意像你喜欢的那样爱你的呀!你喜欢的那些,都不是什么难事,我都能做到,为什么你那时不告诉我你喜欢我怎么爱你呢?&rdo;她本来想说&ldo;告诉了你,你才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爱,那又有什么意思?&rdo;,她也想说&ldo;你到现在都没改,还是不认错,什么都怪在别人头上&rdo;,但她什么都没说,也许他是个完美主义者,不能容忍自己有错,所以一定要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不然他良心上就不安,她又何必在这种时刻纠缠是谁的责任呢?她承认说:&ldo;是我的错,我那时告诉你就好了。&rdo;他很欣慰:&ldo;现在告诉我也不迟,我还来得及在我的有生之年学会用你喜欢的方法去爱你。&rdo;他们就这样搂着睡了几晚,有一夜,他提出要用手为她服务:&ldo;我现在已经是废人了,不能像正常男人那样爱你了,但我还有一双手,还可以让你舒服---&rdo;她坚决不肯,他没再坚持,仍然搂着她睡觉,每天早上醒来他都会说:&ldo;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又少了一天---但我又幸福了一夜---&rdo;她听说过&ldo;人之将死,其言也善&rdo;,但她觉得他的情况好像是&ldo;人之将死,其言也诗&rdo;,也不知道是他特意把话说得那么浪漫诗意来感动她的,还是人在感到生命不久的时候就是会诗情迸发,总之他很多话都能让她的泪水涌上眼眶。有时看见他在他妈妈面前竭力装出幸福健康的样子,她的泪水也会涌上眼眶,不得不躲到厨房或者洗手间去流一阵泪。一个月快到了的时候,她主动提议让乔阿姨再玩一段时间,机票可以去延一延。他喜出望外:&ldo;你---不怕---他等急了?&rdo;她知道&ldo;他&rdo;是谁,她也很想念&ldo;他&rdo;,但她不忍心让乔阿姨现在就走,因为乔阿姨这一走,可能就永远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想想她的靖儿,如果有一天,她会永远见不到靖儿,那将是什么样的灾难!她说:&ldo;老人家难得来一趟,你这段时间---情况挺好的,她不会看出破绽,就让她---多玩几天吧---&rdo;那段时间,他为了不让他妈妈看出破绽,连药都没怎么吃,因为吃了药会有恶心呕吐等副作用,他妈妈会看出问题来。她劝他别这样,免得加重病情,但他坚持要这样:&ldo;我再怎么坚持吃药,也多活不了几天,还是让我妈妈多活几天吧。&rdo;有一天夜晚,当他们又那样搂着睡觉的时候,他抓过她的手,放到他那个部位,惊喜地说:&ldo;燕儿,它醒了!是你把它唤醒了!它知道我想在有生之年按你喜欢的方式爱你一次,让你知道我也能像你喜欢的那样爱---&rdo;她无力拒绝,遂了他的心愿。他用她喜欢的方式爱她,但他刚做了一会就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她只好抛砖引玉。那个夜晚她无法入睡,有种祥林嫂似的负罪感。想人家祥林嫂只是前后嫁了两趟人,还是一夫死了才嫁另一夫的,尚且负罪成那个样子。而她呢,一夫还在,就有了另一夫;那夫还在,又有了这一夫。如果地狱里真的兴锯人,她可能是第一个该挨锯的。她倒不怕在地狱受罚,谁知道有没有地狱?有地狱也不一定知道痛,但她害怕那种问心有愧的感觉,愧对黄海,也愧对卓越,每时每刻都感到在挨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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