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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描检测器再一次把他拒之门外,柳若松这才现,他刚才的行为简直像是掩耳盗铃。
柳若松深深地吸了口气,他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门上,脑子里空空一片,什么都想不出来。
不远处的公共区竖立着一个巨大的金属检测仪器,仪器上的液晶屏显示着的检测数据,柳若松翻开手里的记录本,本来想像往常一样把数据记录下来,可就“看个数据并记录”这种小事儿,他都做了三遍也没成功。
他每次看完监视屏上的数字,等到拿起时就会忘了内容,反复几次下来,他就知道今天八成什么也干不了了。
于是柳若松干脆放弃了,他打卡下了班,把那只行动记录仪揣在兜里,转头去了后勤部。
他没崩溃也没歇斯底里,按部就班地走到后勤楼,还照自己的习惯打了一份饭。
今天食堂供应的是白菜炖肉,食堂打饭的阿姨认识柳若松,见他今天神色恍惚,还多给他打了半勺菜。
说来好笑,柳若松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傅延不在了”这件事不是在收到抚恤金的时候,也不是在拿到行动记录仪的时候,而是在现在,就在后勤部的食堂里——后勤卡在刷卡器上一闪而过,显示屏上的余额多得反常,柳若松只无意中扫了一眼,心里就像是被一柄尖刀剜了一块下去。
他不想去深究那串数字背后的意义,于是他连道谢都忘了,狼狈地拿走东西,跌跌撞撞地回了宿舍。
双人宿舍整洁明亮,窗帘向两边大开着,外面的阳光很好,落在屋子里时,能映出一点空气里的浮灰。
柳若松觉得浑身都疲惫不堪,他不想换衣服,于是干脆没坐在沙上,而是席地而坐,守着茶几拆开饭盒。
末世里,吃穿用度什么都比不上和平年代,军区基地里自给自足的蔬菜味道寡淡,肉类也不是常见的物种,吃起来汤汤水水的,没什么味道。
于是柳若松探着身子从茶几另一边拖过一个小小的酒柜,掀开门,从里面拿出一瓶简陋的自酿酒。
酒柜上有检测器一闪而过,紧接着,傅延的声音从房间的角落里传出来。
“少喝酒。”傅上校说。
“你又不在家。”柳若松几乎是下意识回嘴道:“要么你下次回来的时候——”
他话还没说完,就忽而反应过来什么,自己先顿住了。
宿舍里的aI用的是傅延的语音包,说智能也没有多智能,除了开关电器之外,大概只能跟人沟通点简单的话题。酒柜里的检测器是傅延放进去的,回复是设置好的固定模板,但饶是这样,柳若松有兴致的时候还是时不时会跟这些设置好的语音包聊几句。
他习惯如此,所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于是一句抱怨戛然而止,尾音散进风中和尘埃里,柳若松捏着筷子的手缓缓收紧,肩膀更深地埋了下去。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木然地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刚咀嚼了没两下,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柳若松的眼泪落得无声无息,却又令人没法忽视,酸苦的眼泪掉在他的饭盒里,把半硬干的糙米泡得糊成一团。
但他仿佛浑然不觉,固执地往嘴里扒拉着饭,直到塞无可塞了,他才像是崩溃一样,缓缓地蜷起身子。
那些混着眼泪的糙米实在难以下咽,柳若松痛苦地呜咽了一声,喉管到心口热辣辣疼成一片,像是把他整个人的脏腑都搅成了一团。
他不知道在跟自己置什么气逞什么能,难受得要死却也不肯吐出来,那些难以下咽的糙米被他混着眼泪艰难地吞下去,像是吞下了一把刀子。
好疼,柳若松想。
他又疼又冷,浑身打颤,不知道是哭得还是噎坏了,胸口像是堵了一块硬金属,噎得他反胃想吐,太阳穴突突地跳。
柳若松额头抵在茶几上,深深地喘息两声,但还是想哭。他清瘦的脊骨在衬衫下弯折出一个可怖的弧度,像是要刺破血肉突出来。
太疼了,他想。
在外面的时候察觉不出什么来,可一回到宿舍里,柳若松就像是终于打开了那扇闸门,打心眼里想起了某种事实一样。
这间屋子里处处都有傅延的痕迹,他回来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足够深刻。
柳若松无力从这个环境里逃脱出去,就只能被迫接受回忆的冲刷——从酒柜上的检测器始,到上次傅延帮他修过的窗帘滑盒,桩桩件件涌上来时都像是一把剔骨钢梳,能活生生从他身上刷下去一层带皮的血肉。
柳若松咽下去一口酸咸的眼泪,紧接着从内而外涌上一股恶心来,他单手环住自己,吃力地从兜里掏出那个之前被他一直忽视的小机器来。
行动记录仪的外壳碎了一大半,柳若松用拇指抚了一下漆面,被尖锐的断口划出了一点细碎的伤口。
傅延的东西一向精管得很细致,很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柳若松看着那枚记录仪,看着看着不知为何突然笑了笑,然后抽了张纸巾,把上面的灰土和血迹一点点擦干净。
他脸上还带着泪痕,于是连带着那点笑意都有些惨烈,但柳若松浑然不觉,他哭过一场,又将那小东西擦干净了,这才像是终于醒过了神来,动作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柳若松走到墙边,将行动仪上的输出接口连接在墙上的电视屏幕后,按了下开机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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