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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家案,她在家中惊得一夜未睡,真是侥天之幸,躲过一劫。若是做了苟家妾,说不得自己也要做水中鬼。
另一家却是赖屠户,赖家娘子欲把女儿嫁与何家不成,又与何家娘子顶牛骂嘴,生一肚子的气。暗自许了宏愿:要将女儿嫁与比何家更富贵的人家。
媒人胡四娘得知后上门道:这桃溪富户,比何家富贵的不过几家,正头娘子怕是不能,良妾却能挣一挣。
赖家娘子鬼迷了心窍,竟真动了心。
胡四娘为了多糊弄她银子,不把事办严,只一趟趟来回,骗些脚头。又哄得赖娘子承诺事后定给厚厚的谢媒钱。
赖屠户这头看了捞尸,这头回家打了赖娘子一顿,再不许赖娘子乱插手女儿的婚事。赖小娘子听得河中捞出二十四具尸骨,吓得连做一夜的恶梦,倒是收起往常的心思。
赖屠户见她低头垂泪,哭得好不可怜,道:原本阿爹为你定的沈家,你只嫌人家贫,不愿跟着受穷吃苦,好好一桩婚事让你们母女搅得黄了。阿爹只你一女,你阿兄虽不争气,却也不是小气的,你若是夫家一时不如意,阿爹自有嫁妆贴补,怎会让你吃吃糠咽菜?
说得赖小娘子羞愧难当,低声道:只凭阿爹做主。
赖家娘了半边脸肿得山高,松一颗牙,见女儿掉转了心思,冷笑:做得糟糠妻便得好?你为家计,两手操劳如同一截老枯枝,两只死鱼眼儿,色也不鲜,人也粗。他未达,你仍要跟着他吃尽苦头,死后一副薄棺板;他达了,便领了你的情?在外养了粉头相好,金啊银啊,好衣好食将养着,可记你好?不说别个,只说阿娘,你见阿娘可过了甚好的日子?
赖小娘子捏着手帕又没了主意。
赖屠户一阵气闷,去了相好那,打定主意寻个合适的将女儿嫁了,留着怕是仇。
苟二在牢中只管喊冤,他家的掌家倒想揽了罪,道这些仆役不服管教,他下手重些,失手打死。
苟家族老髦耋之年,耳未失聪,眼未昏花,旁人都道他是积福长寿之人,在牛苟朱三家极具威信。
苟族老在家中治了宴,请帖出。牛父只称病得起不来,每日药都要吃掉几斤,时不时还倒不过气,要拿老参吊命。
牛束仁袖中塞了一条手帕哭诉,两眼通红,眼泪串珠似得往下掉:“老翁不知,阿爹……郎中只说不好,我们儿孙日夜伺侯,只怕一个万一。阿娘还道要去曹家棺材铺定棺材,对冲借喜。阿翁高寿康健,我阿父正当壮年,却是身染顽疾,药石无效。”
他哭得可怜,苟族老拿两只老眼看着他,半日不出声。
牛束仁揖礼道:“小子在老翁之前失礼了。”拿手帕拭脸,眼一红又是一串泪下来,哽咽道,“老翁见谅,小子实是担心阿父。阿父是家中主心骨,若是……小子实是六神无主。”
苟老讥笑:“你家阿父倒是一副即将身去的模样。”
牛束仁掩面:“老翁何苦说戳小子心肝的话?阿父姓牛,不是苟家子嗣,却是老翁看顾着长大,到底不是骨肉,阿翁便不心疼。”他说罢,一甩袖子,“阿翁容小子告退,小子怕说出不好的来,污了阿翁耳朵。”
苟老无奈,只得任他离开。牛束仁红鼻子红眼跑了出去,活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若得苟家一阵疑惑:这当口,族老何苦为难牛家?三家正是捏作一团之时。
朱家客气接了请帖,回头见了朱县尉拿主意。朱县尉拿火点了请帖,道:“叔父只当没见,苟家这滩混水,不与朱家相干。苟二恶行,天理难容,此番想翻身,难于上青天。”
朱族长沉吟,问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苟二是个有见地的,这些年经营下来,非朱家可及。宜州通判与苟家有交,不知得了苟家多少金银,少不得要与苟家周旋一番。”
朱县尉摇头:“季明府何等身份?苟家撞在他手里,也是老天开眼,要与那二十四亡魂做主。”
朱族长摸着胡子来回踱步,又问:“不可为?”
朱县尉摇头:“不可为。”又道,“苟家此案骇人听闻,不说明府,便是我也想为那些亡魂得一个公道。”
朱族长默然不语,低声问道:“那苟二怎会做下丧心病狂之事。一个两个便罢,竟有二十四人之多,真是……真是……”
他摇摇头,定了主意。不去苟家,却带着长随去了牛家,行到半途,拐去药材铺买了鹿茸虎鞭,拿匣子装了探望要死的牛父。
苟老翁等得菜凉也不见人上门,凄然长叹:“世态炎凉,从来只有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的。”
苟家上下顿时呜咽一片。
苟老翁仗着年老,见了季蔚琇,求探苟二一面。季蔚琇深思片刻,同意他去探监,却又令沈拓跟着。
苟老翁长眉长须,面目平和,倒是和善模样,对沈拓道:“人之境遇委实难料,都头少年之时只在街头巷尾厮混。我还与家中老妻道:少年行差踏错,好生的模样,将来一个无赖流氓。不曾想,都头竟投了明府的眼,年青有为。”
沈拓不理,只走在他身侧领路,不一语。
苟老翁微皱下眉头,复又呵呵一笑,道:“是老夫无了。”又问,“都头可怜老汉,让老汉与苟二私下说话?”
沈拓不肯,道:“明府有令,重犯不得私见,苟老还是依命行事比较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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