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逸龙真人现红尘(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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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康熙四十七年六月,淄川大旱,“旱民忧旱讹言起,造言魃鬼殃群农。坟中死者瘗三载,云此枯骼能为凶。十二村人襁属至,纷操矛弧声汹汹。蚁屯蜂集满四野,墓主饮泣排心胸。既不敢言岂敢怒,坐听百锸环相攻。宿土飞扬迷道路,穴隧直下抵幽宫。破棺碎骸髑髅挂,惨祸地下犹遭逢。”
说的是这年夏天大旱,有人谣传某一坟中埋葬了三年的死人变作旱魃,引起天旱,祸害百姓,好事者联络了周遭一十二个村子的村民,拿着掀镢等工具,气势汹汹地聚集到这座坟前,要掘墓毁尸。
坟里埋得是东石井村铁匠姚六的小女儿,死的那年刚过及笄,正是碧玉年华。姚六在家本是排行老七,只因三哥生下来就体弱,不上四岁便即夭折,时日一久,姚七便被人叫成了姚六,不过,这都是村人在姚六醉酒时探听所得,并不知真假,因为他是八年前只身从别处逃荒而来,听说他老家本是洛阳。
东西石井,俩村隔着一条河,河上游一口古井,村人吃水,都是指着这口井,常年不曾干枯,河岸是连绵的桃树林,有些老林子,桃树都有几十年的树龄,据说紧挨着古井那棵环抱粗的蟠桃树已经过百年,两个村里的老人时常在树下乘凉喝茶。
姚六的手艺是家传,打得一手好铁,这一点倒是远近皆知,无人怀疑。姚六靠着这点子手艺,竟然也在东石井安家置业,娶了西石井一姓王的女子,夫妻二人勤勤恳恳,日子倒也过得红火,膝下有二子一女,大儿姚文生得结实,人也憨厚老实,是姚六准备传承自己手艺之人,二儿姚武却文弱内秀,姚六本不喜爱,常言道农家孩子,本本分分过日子,靠的是力气和手艺,小儿子这个样,以后怕是难活。等孩子到了六岁那年,不知从哪里听来一段《论语》,竟记得混熟,日日蹲在墙根吟诵,姚六见了更不喜欢,却不想王氏听了大喜,说起来也该着是这孩子的命数,王氏本不识字,是个地地道道的乡下农妇,胆识却非寻常村妇可比,自小便见识独到,她见姚武未曾进私塾便吟得好文章(虽则她听不懂,但却觉得好),便心道这孩子有前途,不该浑浑噩噩跟着他们夫妻过老百姓日子,若不让他读书识字,终究是耽误了,因此上不顾姚六的反对,毅然将姚武送进了私塾。
村里原是办不起私塾的,可巧有个前朝的老秀才,家里没了人,早年一个人路过此地,见山水清秀,民风淳朴,于是在此定居,平日里教几个学生,得些束修,勉强度日。
姚武这孩子颇为争气,诗词文章样样不在话下,每每将私塾佐先生喜得合不拢嘴,不住价夸赞,言道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一开始姚六还满腹牢骚,觉得王氏花钱送孩子去读书纯粹是糟践家财,待得后来听见私塾先生的话,加上周围邻里也不住口地夸赞,他便也不再埋怨,又过些时日,他见姚武时常在家出口成章,挥笔亦是一手的好字,竟也渐渐欢喜起来。
姚六中年得了小女儿,彼时姚文已经成家,姚武也长到一十四岁,家里添了个小女孩,阖家俱是喜爱得不得了。孩子降生时,可巧有个游方的道人路过,在姚家歇脚,讨了碗水喝。那道人穿得破破烂烂,却是一副仙风道骨模样。姚六夫妇皆是不识字的,可巧有这道士在侧,又指望他修道高德,沾借点福缘,便请他给孩子取个名。那道士也不推托,大咧咧到了内堂,从接生婆子手里接过婴孩来细细打量,见那孩子肤白皮嫩,眉眼俱佳,却不像是生在寻常农家的孩子,又打量了片刻,忽的心头一震,旋即将孩子递还,对着姚六打了个稽,道:“贫道也算与这孩子有缘,便给她取名‘姚芝’,芝兰贵秀之意,如何?”姚六哪里懂这些,原也仅是为着讨个吉利,当下只不住地说好。说来也怪,那女孩本是不住地啼哭,待得道士抱了片刻,又给取了名字,女孩当即止了哭声,明亮的眼睛乌溜溜对着人看,貌似在打量这陌生的世界。
姚六得了个小女儿,心里也是高兴,直要挽留那道士多盘桓几日,不料那道士执意不肯,当下便要告辞离去,姚六夫妻不住价惋惜,正没奈何时,不想道士竟去而复返,从褡裢里拿出个玉坠来交给姚六,正色道:“我见你家小女面相颇有异处,怕是以后少不得三灾四难,本来贫道不该多事,凡人皆有命数,只是贫道今日受了二位款待之情,不得不报,说起来也算是贫道与这女娃有缘吧。这玉坠虽不是值钱的物件,却是贫道以符咒贡在三清像前数年,只要给她戴在身上,多少有些避灾驱病的效用。”说完也不待姚六夫妇答谢,径自出门扬长而去。
却说姚六夫妇都是乡下人,虽然日子过得颇为宽裕,可到底不曾见过多少稀罕物件,那日收了游方道士留下的玉坠,虽然也觉得那东西甚好,也不过觉得好看而已,当下给小女儿戴在身上,却哪里知道那玉坠的来历,此物名为“守魂玉”,乃是采自西昆仑云峰之巅的绝佳玉料,当世罕见,又得道士以符咒之力供奉在三清像前数年,集无数香火,有守魂聚魄,祛病消灾之效,此玉不敢说天下无二,等闲却也寻不出几块来,端的是一件道门至宝。按常理来说,这样金贵的东西是不该随便送人的,可这天下事本就没有无源之水,也没有无根之木,当日在姚六家现身的道士可不是寻常人。
其时,清主入关已久,大兴佛教,对道教稍有规范,诸多道家分支渐而没落,唯正一道与全真道尚具规模,其余教派即便得以残存,亦不得不收敛锋芒。此人在当世位列道家三仙人之,人称“逸龙真人”,得道在青城山丈人观,为神霄派当代掌教真人,神霄派虽然门户小,但传到这一代,逸龙真人将祖师林灵素的五雷符法修到巅峰,一身道术通天彻地,在民间的名声竟然压过正一道与全真道,隐隐成了仙家之,便是和那龙门宗的宗主相比也不遑多让。逸龙真人有一同门师弟,人称“烛龙道人”,此人修道天赋异禀,可惜误入歧途,于旁门左道之术颇为热心,终于在他们的师父羽化登仙那年叛教而出,再后来,江湖上传闻有个勾魂夺魄坏事做尽的道士四处作恶,正派人士几次围剿,奈何这道人一身妖术神鬼莫测,竟然不能将他降伏。逸龙真人心知是其师弟作恶,故而辞去掌教之职,云游四海,希望将烛龙道人带回青城山。
这一日,逸龙真人遥遥望见东石井村上黑云缭绕,似妖如魔,匆匆赶来,却是遍寻无果,待到在姚六家讨碗水喝,又逢姚六求他给孩子取名,无意间看到这孩子的前世姻缘,思量她这一生怕是命途多舛,有心帮持一把,却又担心私改凡人命数实乃泄露天机,这才留下一枚玉坠,希望能替她消灾弭祸,当下不再过多逗留,竟往别处去了。
姚芝长到六岁的时候,已然隐隐一副小美人的模样,眉梢眼角分外讨人喜欢,再加上这孩子性情柔顺,嘴甜心善,左邻右里无不夸赞。
时逢京师大考,各地秀才举子纷纷辞别父老故乡,赶往京师赴考。
这一日云淡天高,阳光正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积了一冬的杨柳芽儿争破头往外钻,鹅黄新绿,莺歌鹊舞,端的是好时节。
石井村方圆一带遍植桃树,如今春风日暖,只待些许时日,南燕北归,春回大地之时,漫山遍野开满桃花,蜂飞蝶舞,端的堪称人间仙境。
姚武将昨日看过的文章又温了一遍,放下书,整一整仪容,从家里径直往学堂赶来。自从姚武两年前从私塾搬回家去,如今的私塾先生仍是当初那位佐青佐老先生,可是所教的学生弟子却大多换了小一辈的新人。为着即将进京赶考的事,姚武需得先向老先生辞行,一则再听先生临行训戒,二则也是顾全先生的颜面,以示学生不敢忘了先生的教导之恩。
来在学堂外面,便已听见里面读书朗朗之声,年轻人的声音让人不由得心生澎湃,姚武轻叹了口气,数载寒窗苦读,如今虽得了个秀才的名声,终究也是无用,只待此次金榜题名,方才是光宗耀祖的好事,不至于虚度了许多年的光阴,心里想着,脚步未停,人已经到了门内,佐老先生眯着眼,放下卷了书皮的一本《春秋》,喜道:“来了。”
姚武深得老先生喜爱,因而虽在学堂,却并不摆着老学究的架子。
“行了,眼见着也是下晌,今天的书就到这里了,都散了吧。”老先生遣散了众人,将姚武唤到近前,道:“算算日子,你也该过来了,几时起身,便是这几日吧?”
“是,再过两天,跟薛王庄的薛秀才和王秀才一块起身。”姚武恭恭敬敬回道。
“也好,有个伴,路上安稳,也不至于孤单。”
垂在一旁站了半盏茶的工夫,耳边不住地响起老先生的嘱咐,无非是说他当年赴京赶考时的经历,啰理啰嗦好半天,“行了,再多的话我也不说了,总是望你此去能有所得,金榜题名固然是好,真要有点差池,也不要灰心丧气,好在你是知道好歹的,我很放心”。
“是,学生记着了,先生多保重。”
从私塾里出来,阳光依然有些晃眼,门口一个半大孩子迎上来,笑嘻嘻道:“二哥是来给先生辞行吗?”
姚武看着凑上来的小孩,摸了摸他的头,笑道:“方墨,怎么下了学也不回家?”
“我在这里等二哥啊。”
“等我?”
“是啊,爹爹从镇子上给王员外家裁剪衣裳,回来说邻镇上的秀才都在这几天去京城了,二哥一定也是,他让我来送一送你啊。”小孩一张脸上稚气未脱,却煞有其事地做出一副小大人模样。
这孩子名叫“林方墨”,是西石井裁缝林大勇的独生子,跟姚芝同岁,只比姚芝大了两个月。石井村本地居民多是林姓,这林大勇来与姚六交情匪浅,两家时常来往,因而方墨也随姚芝,称呼姚武为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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