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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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凡凡让程志远带走了,那么剩下他跟淑芳还有虎子不就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么?更何况,虽然程志远说无论怎样都会给他们钱帮他们忙,但真要是不把人家儿子还回去,他们又怎么好意思收那钱呢?不收那钱,虎子的事又怎么解决呢?
这厢,养父与生父意外地站到同一战壕里。那厢,在表姑家给虎子和小表妹辅导功课的钟亦凡完全不知道饭店里发生了什么,更加不知道他的人生处在了一个价值一百五十万的拐点上。
有些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一种幸福。只是,钟亦凡的幸福终结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依然还是店里的那个雅间,依然还是三个人,只是被打电话从姑姑家叫来的钟亦凡取代了钟建设,桌上的凉茶和那一箱子的钱也被满桌的丰盛佳肴所替代。
“妈?”服务员还在不断的上菜,母亲却是一副隐忍着想要落泪的模样,钟亦凡真是一百二十万分的不解。终于在有边塞三珍之称的翘嘴红鲌也端上来后,钟亦凡把视线在奶白色的汤汁上停留了几秒,再度转向了母亲,投以询问的目光。
“来,凡凡,肚子饿了吧?先吃饭,吃完再说。”之前没有机会仔细看清楚,如今同儿子隔着一臂的距离,程志远的眼睛几乎一直粘在儿子身上,见菜上齐了,就先亲昵地帮着布菜。
很遗憾,钟亦凡已经不是给颗糖就能哄得咧嘴笑的年纪了。对于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的示好,他除了不解外,还有种本能的敌意,大概是受之前父母对这个男人的态度所影响。
寒着脸道了声谢,钟亦凡的眼神戒备,并没有动筷子,他隐隐觉得男人的出现让他们家在眼下这个不顺的时候更加动荡不安了。
“妈,爸哪去了?您特意把我叫过来,就是因为这位叔叔请吃饭么?”
钟亦凡当然不清楚,接下来给了他生命的两个人将要告诉他的事,并不方便作为养父的钟建设在场。
“凡凡,别难为你妈妈了,我来告诉你。”儿子比他想的要来得倔强,程志远也只好放下筷子,先来解释原委。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十几岁的年轻学生跟一群和他一样分不清韭菜同麦苗区别的城市学生响应“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口号来到了北大荒,高唱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同时,用拿笔的手握起了锄头。繁重的体力劳动,单调的娱乐生活,在那段最为特殊的日子里,年轻学生遇到了一个美丽的姑娘,谈了一场有始无终的不负责任的恋爱……
没有丝毫为自己开脱的成分,程志远用忏悔的语调把那些不堪的过往全部摊开在了十五岁的儿子面前。
像被硬生生地撕开了伤口上的痂,原来即使已经愈合多年,再次被掀开还是会让人痛不欲生。没有办法抚慰震惊受伤的儿子,亦无法面对再次回忆那些痛苦的过去,蔡淑芳把脸埋进掌心,眼泪不断溢出指缝。
一滴滴的泪水没入蓝色裤子的膝头,在上面晕染出一个一个深蓝色的圆圈。圈,再连成片……
再戳一刀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饭店里冲出来的了,钟亦凡无法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可中年男人那句“凡凡,我是你的亲生父亲”却震耳发聩的响彻在耳边。
嘴里说着不可能,但母亲的哭声却似乎是在证实这件事一样,那悲伤的程度让他根本没有去坚持不信的余地。
他更难以接受的是,亲生父亲找到自己,竟然是为了想要自己捐出一颗肾脏去救同父异母的弟弟!他对于亲生父亲的意义,竟然只是这样……而母亲,竟然也默许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作为他亲生父母的两个人刚才是这样跟他说的。虽然母亲悲切的泣不成声同那个“父亲”的恳求谅解在语气上有所不同,但宝贝的东西都是捧在手心里的不是么?不会有人用手背去托着珍视在乎的东西吧?所以,虎子是母亲的手心肉,那个叫什么小烨的是那个男人的手心肉,而他,只是两个人手背的肉。
是从听到哪一句开始泪流满面的,根本不记得了,现在所能做的,只有奔跑,不停地奔跑,最好跑到倒下,跑到死掉,跑到彻底消失了才好!
反正,这个世界,他本就不该来的!对给了他生命的那两个人来说,他的存在只是一场错误的见证,根本就是多余的……
“凡凡!”安抚住想要追出去的蔡淑芳,程志远循着儿子的脚步一头扎入夜色里,心急火燎地大声呼唤着。
儿子眉眼间烙印着他年轻时的模样,让他的愧疚与亏欠莫名又加深了几分。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至少有超过十年的时间了,要不要认回儿子的问题,也纠结了他十年。
那年不辞而别返城后,程志远年底就跟父母信里照片上的那个圆脸姑娘结了婚,也很顺利地去了政府机关工作,次年就有了儿子小烨。老婆不是他所中意的那类女人,但岳父平步青云的仕途之路日益通达,老丈人家是得罪不起的。看人脸色的他对于凡凡存在的这件事根本不敢提及,更遑论接走儿子抚养了。
一九八八年海南建省,成立了中国第五个经济特区——海南经济特区。一时海南淘金热来势汹汹,当时号称“十万大军下海南”。有心想要远离妻子的程志远也从中看到商机,毅然决定辞职下海。凭借通过岳父的关系轻易拿到的批文,跟大多数饱尝海水咸涩的“闯海人”不同,程志远人生的第一桶金来之颇易,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赚了个盆满钵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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