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佛门中的隐士(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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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禅师赵州八十岁时仍在行脚,这位老人头戴斗笠,脚踏草鞋,几乎走遍了江南及中原区所有重要的寺院,据《五灯会元》记载,他曾游历台山,在崎岖的山路上碰到了寒山。寒山指着路上牛的脚印问赵州:“上座还认得牛么?”赵州说:“不认识。”寒山指着牛的脚印说:“此是五百罗汉游山。”赵州问:“既是五百罗汉游山,为什么却成了牛?”寒山说:“苍,苍!”赵州呵呵大笑。寒山问:“笑什么?”赵州说:“苍,苍!”寒山说:“这厮竟然有大人之作。”
佛教典籍中记载寒山的比较可信的佛事活动,仅此一例。赵州从谂和尚,是禅宗六祖慧能的五世门生,唐代中晚期最优秀的禅师之一。他一生创下的禅门公案最多。禅文献中说他“师之玄言,布于下。时谓赵州门风,皆悚然信伏。”他在佛门中的位和影响,在当时都要高出寒山许多。尽管如此,寒山对他一点也不敬畏,反而要和他斗一斗禅家的机锋。从这一点看,寒山已经舍弃了隐士的风范而进入到行脚僧的行列了。
在台山的石梁瀑布之下,有一座古方广寺。寺中根据上述那一则公案雕了五百尊游山的罗汉。我徘徊其中,想象当年在路上相逢的寒山和赵州,那时的台山,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游人。林间的道路也没有今这么平坦。但是,参的古树肯定比今茂密。摇曳多姿的山花以及悠悠忽忽的鸟鸣也远比今丰富和清纯。在这样一种如诗如画的背景下,戴着竹篾斗笠的赵州和戴着桦树皮帽子的寒山相遇了。他们既不喜悦,也不惊奇,当然更谈不上激动和感叹。他们只是彼此用“心”来照耀。其中可能会有一些温馨。于是,上面引述的那一段对话便产生了。
对话中,赵州毕竟激动得呵呵大笑,寒山毕竟感叹对方“智慧剑”的锋利。这一对行脚僧,走遍千山万水,造访了一座又一座寺庙,拜谒了一个又一个心灵。“躯体”的行脚其实质的意义在于“心”的行脚,那一日的台山,无疑成为了他们两人精神的峰巅。寒山大呼“苍,苍!”是因为上有一轮月,他在诗中多次指喻明月是指点迷途的“心灯”。赵州大呼“苍,苍!”是他洞晓寒山的心旨,通过这一声呐喊让彼此已经融合的精神得到淋漓尽致的挥。罗汉与牛,这本是毫无关涉的两件事,在他们眼中,其“行脚”的意义是一致的,都处在生命的原始状态之中,都有着无“心”可用的闲情。生命之难得,就在于这个“闲”字。
相逢相别,对于寒山与赵州来说,都是极其自然的事。除了这段对话之外,他们相逢时还有一些什么活动,已经无从知晓了。对于寒山来说,应该说与赵州的相逢是一件重要的事,但喜欢写诗的他却没有为此写一诗。这只能说明寒山不是正统意义上的诗人。诗之于他犹如棒喝之于赵州,是参禅消妄的手段。生离死别,伤春悲秋这些最能引诗人情愫的事物,已不能干扰寒山已经过惯了的那种自我的生活。
四
但寒山毕竟属于那种“不得志而逃于禅”的落魄书生。尽管隐居台山并皈依佛,对隐居前俗世生活的回忆仍不免激起他感情的涟漪。
回忆家中的田园生活,他写道:
茅栋野人居,门前车马疏。
林幽偏聚鸟,溪阔本藏鱼。
山果携儿摘,皋田共妇锄。
家中何所有,唯有一床书。
一个耕读自娱的乡村知识分子,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若不是安史之乱,我怀疑寒山是否舍得出家。
虽然绝意仕途,寒山身处幽岩,有时仍不免系国于心;
国以人为本,犹如树因。
厚树扶疏,薄树憔悴。
不得露其根,枝枯子先坠。
决陂以取鱼,是求一期利。
中国传统士人的忧患意识,并没有在他心中消磨殆尽。对于一个红尘中人,抛开利禄功名,最折磨人的,莫过于国事和家事。寒山虽然采取了决绝的态度,但仍不免有梦魂牵绕的时候:
昨夜梦还乡,见妇机中织。
驻梭若有思,擎梭似无力。
呼之回面视,况复不相识。
谁知别多年,鬓毛非旧色。
梦中还乡探视妻子,苦捱度日的妻子已经不认识他了。这种凄凉真是难与人言。除了国家的频年战乱而导致仕途无望,兄弟与妻子的不容,也是寒山出家的原因:
少小带经鉏,本将兄共居。
缘遭他辈夷,剩被自妻疏。
抛绝红尘境,常游好阅书。
谁惜一斗水,活取辙中鱼。
这诗可视作是寒山对世俗生活的抗诉。家庭是避难的港湾,亲情是归乡的小路。然而,兄弟反目,妻子不容,让寒山真正尝到了国破家亡的苦楚。哀莫大于心死,在三十而立的年龄,寒山的生命历程产生了逆转。
关于三十岁之前的生活,寒山在另一诗中有所表述:
出生三十年,常游千万里。
行**草合,入塞红尘起。
炼药空求仙,读书兼咏史。
今日归寒山,枕流兼洗耳。
看得出,年轻的寒山有着强烈的游侠习气。并且像李白那样迷于道教。求仙炼药,壮游万里。这样的举动,必然是抛家不顾,不但不能养家,还得家中供应他的川资。这就导致他的亲情疏远,最终不得不弃家出走。
一般的人,内心往往是不坚定的,尽管社会生活一再折磨他,他仍然不能舍弃,甚至逆来顺受。这些人,没有自己的世界,也就是说失去了自我。尊严、人格、真与自由,对于他们来说,变成了遥远而又陌生的概念。心灵任人宰割,最终导致自欺欺人,把屈辱当作幸福,不求性灵,只求苟安。
失去自我的生活是悲哀的,但仅仅知道自我的位置也是不够的。英国著名的哲学家罗素说人与生俱来就有三大敌人:自然、他人与自我。我认为,这三大敌人中最难战胜的便是“自我”。明代王阳明说过“破山中贼,破心中贼难”,也是同一个道理。孔子说“自作孳,不可活”,更是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的根本。芸芸众生,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心贼”,它如影随形陪侍着你,偷走你的善良和真,让你成为欲望的奴隶,而渐渐忘却自己存在的理由。一个人既成了迷途不返的浪子,那他就再也不可能在名、利之外,找到另一种越自我的生活空间。
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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