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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值房里有帖式和内府佐领,人多眼杂。颂银本想请他到这里的,奈何他不上套,既然话,她只得硬着头皮道是。她的值房在小夹道里,是个相对偏僻的地方,窄窄的单间儿,堆满了账册题本。她请他在南窗底下落座,又张罗巾栉茶水,都忙完了,垂手站在一旁听他训话。
豫亲王折磨人的手段很高,并不着急问她,手里托着茶盏,杯盖哗哗地刮茶叶,钝刀子割rou似的。
bao风雨前的宁静很令人忧惧,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骤然作。颂银绞着两手,感觉无处安放她的惶恐,这位王爷这么厉害,面对他居然比面对皇上还要令人紧张。可这样被动不是办法,她努力镇定下来,轻声道:&1dquo;六爷有事吩咐,奴才听爷的示下。”
他手里的杯子盘弄了半天,最后也没喝一口茶。搁下茶盏,拍了拍膝襕上的褶皱,似乎拍不平,眉头又蹙了起来。
颂银咽了口唾沫,迟疑着替他抻了两下,&1dquo;要不您稍待,我叫人送熨斗进来,熨一熨就好的。”
他抬起眼,一双眼睛深不见底,&1dquo;你以为我找你,就是为了熨衣裳?”
她噎了一下,&1dquo;奴才愚钝,请六爷明示。”
他别过脸一笑,那种笑是邪xing的,充满了威胁的味道,&1dquo;跟我装糊涂。”他点了点头,&1dquo;述明的教养不错,教出个会和主子打马虎眼的好闺女。”
颂银愈呵下了腰,&1dquo;奴才对六爷不敢使心眼儿,六爷来找我,我实在不知是为什么。若我哪儿做得不对,请六爷狠狠教训我。”
她是打定了主意敷衍的,他来前就预料到了。内务府出身的都是油子,她也不例外。
豫亲王站起身,缓步踱到了门前,外面雨势还是照旧,不大不小淅淅沥沥的。他负手看,最近的人也离了有七八丈远,不怕有人听墙根儿。他回头看她,&1dquo;昨儿午后,你在什么地方?”
她支吾搪塞,&1dquo;吃完饭,小睡了一会儿。”
&1dquo;睡在哪里?”他问,等了她半天,她不答,他调开了视线,&1dquo;听说慈宁宫花园有一角是你的地盘,你天天上那儿小憩,石头都叫你睡出坑来了。”
她诧然抬起眼,&1dquo;那石头本来就长得那样,不是我睡出来的&he11ip;&he11ip;”猛地意识到自己被他绕进去了,愣了一下,很快又道,&1dquo;奴才是贪清静,有时候上那儿避世,但也不是天天去的。昨天湖北蚕桑局有一百匹织金彩缎运抵京城,其中挑出三匹残次不堪用的,还原地着令补织,我尽忙这个了,没时间午睡。”
&1dquo;真的?”他看着她,目光犀利能dong穿人心。
颂银额上沁出了一层冷汗,垂说是。他当然不会相信,只听他的嗓音愈冷,有了盘诘的味道,&1dquo;我问过当值的太监,说看着你进去的,你眼下说没去过,是你蒙我,还是小太监撒谎?”
颂银知道一味的退缩势必被他bī得无路可走,与其这样,还不如以退为进。她缓缓吸了口气,&1dquo;进是进过,但没耽搁多久就出来了。只因上半晌司礼监回话,说咸若馆毗庐帽上的金漆有脱落,要着人重填色。奴才是去看看损毁qíng况,如果有必要大修,需呈报皇上,请皇上定夺。”她笑着,弯弯的一双眼望向他,&1dquo;六爷怎么这么关心奴才呢?要问话,不必和守门太监打听,传我过去就是了。”
他倒被她反将一军,还隐隐品咂出了调戏的味道。他沉着脸打量她,也不动怒,只是皱眉,&1dquo;佟颂银,你知道糊弄主子是什么罪过吗?别说什么佟家奉太祖遗旨世代统管内务府,你犯了错,我照样开你!”
颂银知道他恼羞成怒了,他和冯寿山的预谋是无法说出口的,于是就bī她主动认罪,当她傻么?
她静静站着,还是俯帖耳的样子,可心里有些得意,总算不落下乘,&1dquo;昨儿六爷也在园子里?”
离风bao中心越来越近,她想瞧瞧这位主子怎么应对,如果料得不差,兜个圈子说不定就散了。可她猜错了,他毫不避讳,直言问她,&1dquo;储秀宫禧贵人买通守喜太医开催生药,这事你知不知qíng?”
颂银大吃一惊,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们之间其实只隔着一层窗户纸,一旦捅破了,除了合作就是向皇帝投诚,和他死磕到底。但政治是难以预测的,还有一种可能不能忽视,皇帝在无子的qíng况下,也许不得不容忍豫亲王。那么她和他的决裂就会变得毫无价值,最后说不定会成为皇帝求和的筹码,重送到豫亲王手上任他屠戮。为什么她阿玛要两边巴结着,就是这个原因。想透彻了,才现又进了死胡同,她除了讨好这位旗主,别无选择。
她垮下肩,摇了摇头,&1dquo;我不知qíng,前几天上储秀宫请过一回安,后来我就没再去过东西六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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