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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北岛,南岛是极尽繁华的集市。记得头一次来,光坐了一程黄包车,从渡口拉到傅宅后门的学堂,就花掉了我一个月的零用。那一日正好是七夕,秀燕带我逛了岛南头的鱼市,还看了一出戏。据说每逢过节,傅宅里的傅太太都要请戏班子来唱戏,全岛的人都可以免费看。那天唱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演梁山伯的是省城里请来的小妙仙,一句“金鸡蹄破三更梦,狂风吹折并蒂莲”唱得人眼泪汪汪。
如今天天要来上学,黄包车自然是不敢再叫。我拖着大袋书本步行到学堂,正巧看见学堂门口大树下躺着奄奄一息的小叫花,于是把中饭给了他,这下只好饱读诗书——诗书读到饱。
南岛学堂原本就是旧式的傅氏私塾,如今革了,与时共进,也准女学生来,除了父亲在里面教国文,傅家又请了一位先生来教算术和科学,就变成了学堂。学堂本来为傅家子弟所办,傅家当家若同意,也准许镇上其他孩子来入学,耐不过南岛上的居民很多和傅家沾亲带故,学堂就成了镇上所有体面人家孩子入学的地方。傅宅里如今这一代都已经长大,大少爷毕业于保定6军学校,带过兵打过仗,正在福建当县长。二少爷前几年就远赴英国去留洋,还写了诗表在报纸上。只有三少爷,还年轻,据说也已被送去省城的洋学堂里读书,所以傅氏学堂里如今也没有傅家的本家本枝。
秀燕的母亲也曾是傅太太的闺中密友,后来嫁了傅家铺子里的大掌柜,很知道几件傅家的私密,而秀燕又最喜欢把那些八卦偷偷告诉我,例如三姨太太五岁的女儿夭折了,三姨太一哭二闹三上吊,说有人使了坏。又说二姨太抽上了大烟,欠了一屁股的债,如今只靠卖饰度日……
我愕然:“出了这样的事,傅太太竟不管管?”
秀燕鄙夷地撇嘴:“一个人老珠黄的姨太太,老爷早厌了她,傅太太自然任她自生自灭。烟馆的人也知道不好赊账给她,等她哪天饰卖完了再过不下去,自然关进庙里一了百了。”
这些深宅大院的秘辛,之于我是章回小说里才读过的奇闻。姨太太们似乎总是些命运多舛的人物,可鄙又悲情。傅太太就气度不同,外面对人一团和气,内里雷厉风行,从来没人敢说傅太太一句不是。
春风十里的日子,满庭飘香。学堂是傅宅墙外的一个单独小院,中庭种一棵巨大的槐树,巨型树冠底下有一汪碧池,虽只有四四方方一小块,但和傅宅里的荷塘相通。池子那头,穿过青石板小路,就是通往傅宅的后门。一道爬满青苔的圆形木门,看起来很久没有打开过了,深宅高墙,傅宅内的情形外面看不见,只见到墙那边伸出几支灼灼桃花,开得亦粉亦白,一阵风来就卷落一片花雨。
“我还听说……”秀燕咂了咂嘴,对我耳语,“这两天傅太太病着,傅家三少……”
秀燕没来得及说完,一个扫地的小厮拖着长扫把,在青石板上嗖嗖地扫过,桃花花瓣沾满黑泥,灰溜溜被扫到路旁。长扫帚甚至扫过秀燕脚边,我们两个都躲了一躲才免遭池鱼之殃。我颇为那些花瓣可惜,想要出声阻止,秀燕拉住我:“不用理他,孙先生在里面敲戒尺了,我们快些进去。”
男学生和女学生分开授课,男学生那里在讲算术,女学生这边就讲国文,这一天讲的是说文解字。父亲是受了旧式教育的人,年轻时家道中落,三十岁上才娶了个小裁缝的女儿做妻子,现在在偏远小岛上当教书匠,多少有些怀才不遇的怨气,他老气横秋地解说“德”字的来去脉,自然没什么人感兴。
待到父亲叫大家一齐高声朗读,而他自己戴起眼镜开始看他的书,后排的学生就开始传起小册子。我好奇,用书遮住脸,偷偷回头伸长脖子。秀燕捂着嘴朝我笑,一把从后排抢过小册子,扔进我怀里。
那是一本彩色画报,封面上印着“良友“两个大字。我从未见过这样子的书本,每隔几页就有图片,特别是那张封面,上面印着摩登女郎的照片,吊梢眼,柳叶眉,一袭紧身旗袍,头烫得波浪起伏。
“咳咳!”我看得入神,秀燕忽然在我身边干咳。还来不及反应,已经有高大的阴影罩在我头顶。父亲负手站在我桌前,居高临下地说:”孙惠贞,‘德’做何解,‘悳’(dé)又做何解,你来说说。”
我支吾:“德,外得于人,内得与己,呃……‘悳’嘛,心直口快?……”
“嗬。”父亲一声冷哼,朝我摊开手掌,我只好乖乖把画报交出去,低头等着挨训。果然,父亲接过画报,卷成一圈,向门外一指,冷声切齿说:”数典忘祖,叶公好龙。既然无心上课,不如去外面反省。“
没想到第一天上课就被轰出来。其实并不全是我的错,后排传小册子,许是父亲早看见了。只是送女儿来读书者大约家境都还不错,父亲又不好罚所有人,哪有比拿自己女儿开刀更合适的做法?
我坐在大槐树树荫下的小池塘边,闷闷不乐地向池里扔树叶。池里的几尾锦鲤游过来,晃着尾巴咬一咬,现上当,又纷纷游散开去。我待再扔,有人在我头顶问:“先生说数典忘祖,是什么意思?”
我抬头,看见一个青衣短褂的青年,十七八岁的样子,皮肤略有些黑,但剑眉星眸,正是刚才那个扫地的小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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